确实不容易。
这就引出了与“命”相连的“运”。
“运”是什么?
“运”不消说是一种流动、变易的东西。
对于“命”,如上所述,我们几乎无法抉择,即使有个别人后来动“变性手术”而改变了“命”,一个重要的因素——性别,那也是他那条“命”形成以后做成的事,毕竟他不能在落生前自我决定性别。
然而“运”,就难说了。
“运”也有无从抉择的一面。比如我们面临的时代,所处的地域,这其间所发生的重大事件,如自然界的地震,人世间的战乱,科技上的划时代变革,文化上的主导潮流,我们就往往很难加以预测,进行预防,或加以回避,与之抗拒。比如1976年唐山大地震时,在那一瞬间人就无法抉择生死;再比如科学已经充分证明了吞食丹砂不但不能成仙,而且无异于自杀以后,我们即使仍想寻觅长生之道,也不会再做服食丹砂的抉择;还比如当商业广告不但出现在西方世界也出现在我们这样的国家,不仅出现在电视上报纸上杂志上,也出现在街头巷尾,出现在运动场和歌舞晚会场上,甚至出现在公路旁、乡村屋宇的墙壁上时,我们做出一个“凡有商业广告的地方我一概不去,凡商业广告我都不让它入眼”的抉择时,实现起来该有多么困难!
不过,“运”毕竟不同于“命”。“运”有其可驾驭、可借光、可回避、可进击的一面,而且这恐怕是其更主要的一面。
对于“命”,我主张心平气和,彻底地心平气和。
对于“运”,我却主张心潮起伏。
心潮起伏。起,就是迎上去,热烈响应或者奋然抗争;伏,就是避过去,冷静回旋或断然割舍。
“命”可以作定量定性分析。比如,性别、出生年月日时、籍贯、父母姓名、年龄、民族、血型、指纹、相貌(一寸至二寸免冠正面照),成人后的身高、肤色、发色、瞳仁颜色、牙齿状况,等等。
“运”却往往难以作定量定性分析。
时代、社会、群体,这三者或许还可做出一些定量定性分析。
灾变、突变、机遇,这就很难做出定量定性分析了,特别是在来到之前,而预测往往又是困难的,即便有所预测也是很难测准的。
“运”常被我们说成“运气”。
没有人把“命”说成“命气”。要用两个字,就说“生命”。“命”是生来自有的。
“运”却犹如一股气流。它从何而来,朝何而去,我们或者弄不懂,或者自以为弄懂了而其实未懂,或者真弄懂了而又驾驭不住,或者虽然驾驭住了却又被新的气流所干扰而终于失控,一旦失控,我们便会感叹:“唉,运气不好。”
“运”又常被我们说成“时运”。
没有“时命”的说法。诚然,我们的体重、腰围、体温、血压、内脏状况和外在面貌等因素都可能在随时间而变化,但我们的性别、血型,指纹、气质等等方面却无法改变。无论时间如何流逝,直至我们从活体变成死尸,许多“命”中的因素是恒定不变的。
“运”却随时而变。“运”是外在的东西。“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间正道是沧桑”、“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人不能第二次进入同一条河流”、“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明日黄花”、“随风而去”……这些中外古今无论是悲怆的还是欢乐的,也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感喟和概括,都证明着“运”有“时”,也有“势”,所以有“时运”之称,也有“运势”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