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泰戈尔访华,国内声势颇大。老诗人遍访中国,留下许多相片,大小报纸少不了刊登。唯独有一张,让人一见难忘。画面可以分为两部分,左边是四位男士,右起三位,依次是,徐志摩、林徽因、泰戈尔。老诗人泰戈尔刚好站在画面的黄金分割线上,是视觉的中心点,再加上他白发白须,就更加忍人注目。他的左手边,是林徽因。她身材娇小,亭亭玉立,戴着佛珠,双手背后,飘逸自然。 画面的最右则是徐志摩,他梳着分头,两脚岔开立着,两手背后,严肃挺拔。泰戈尔曾在日坛演讲,徐志摩做他的翻译,林徽因则搀扶他上台。当时有文章写:“林小姐人艳如花,和老诗人挟臂而行,加上长袍白面,郊荒岛瘦的徐志摩,犹如苍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图。”
此等“美谈”,少不了要传到李蕙仙耳朵里,她肯定会对林徽因有看法:尚未出嫁的大姑娘,抛头露面,已经不合礼法,再与人传出一点不清不楚的“绯闻”,更是大逆不道。作为行的端做得正的传统女性,李蕙仙从心理对林徽因抵触,几乎是惯性使然;作为梁思成的母亲,李蕙仙可能也为长子思成不值——既然已经有意与思成促成一对,怎么可以再与其他男人频繁接触?李蕙仙心头的小火,闷闷地烧着。
梁启超觉察到了不对。一方面,徐志摩对林徽因穷追猛打,另一方面,李蕙仙对林徽因又很不满意,而且,妻子对林徽因的态度,也影响到大女儿梁思顺对林徽因的感情。她们母女俩统一战线,坚决反对林徽因嫁入梁家。梁启超无法,只好赶紧送林徽因和梁思成出国留学。希望时间和空间,能够冲淡一切。1924年,李蕙仙乳腺癌复发,身体越来越坏,但她从未放弃对儿子的婚事施加影响。1924年7月,林徽因、梁思成抵达康乃尔大学。梁思成常常收到李蕙仙的信使——他的大姐梁思顺的来信。信中反复传达一个中心思想:母亲李蕙仙反感林徽因,坚决反对他们结婚。
李蕙仙的一票否决,令所有人苦恼万分。她对这个家的贡献,以及她在家中地位,令所有人都不能无视她的言论,更何况,她现在又身患重病……梁启超烦闷着,却又无计可施,但他也只能抱怨:“这是思成一生幸福的关键所在,我几个月前就很怕思成因此出精神异动,毁掉了这孩子。”梁思成忧伤着,他喜欢林徽因,想跟她在一起,她是那么聪慧、美丽。林徽因更感到委屈,她才二十岁,尚属青少年,在家里没有发言权,而且,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努力去对一个爱自己的人好,她只是努力想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更精彩……有何不可?又何罪之有?她当然有自己的道德准绳,但大方地去社交,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也应当是必须。林徽因越想越闷,她病了。
然而,李蕙仙等不及了。1924年9月13日,一代贤妻李蕙仙女士,在和梁启超先生共同生活了三十三年之后,因病去世,享年五十五岁。梁启超悲伤不已。在《苦痛中的小玩意》中,他写道:“我今年受环境的酷待,情绪十分无力,我的夫人从灯节起卧病半年,到中秋日奄然化去,她的病极人间未有之痛苦,自初发时医生便已宣告不治,半年以来,耳所触的,只有病人的呻吟,目所接的,只有儿女的涕泪。……哎,哀乐之感,凡在有情,其谁能免?平日意态活泼兴会淋漓的我,这回也嗒然气尽了。”风风雨雨,他们一同度过,奈何不能白头到老。而此时,梁思成和林徽因刚刚进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