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陈独秀尚在武汉,正陷于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闻延年遇害,悲痛难抑。如今回到上海,隐居陋室,寂寥苦闷之中想起儿子,更是悲痛欲绝。12月的一天上午,次子乔年忽然偕夫人史静仪上门,令陈独秀郁闷的心境顿时开朗起来。
在1924年夏陈延年奉召回国后,陈乔年又在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了一段时间,1925年春被中共中央派到北京工作,任区委组织部长,与区委书记李大钊、区委宣传部长赵世炎一起工作,曾在“三?一八”惨案中流血负伤。但在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在医院里仅住了两三日便坚持回机关工作。
1927年春,陈乔年来到武汉,在四月底的中共“五大”上,他与父亲陈独秀、哥哥陈延年一起被推选为中央委员。之后,陈乔年留在武汉,出任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代理部长李维汉主持组织部工作。1927年“八七”会议后,陈乔年调至上海,出任中共江苏省委组织部长,继续陈延年重建党和工会组织的工作。想到哥哥牺牲,父亲被撤职,陈乔年到上海不久便来看望父亲。
见到儿子来了,陈独秀很高兴。但一谈到大革命的失败原因,父子俩便都沉下脸来。陈乔年说:“不可否认,大革命的失败你是有责任的,你对汪精卫太过于相信了。”
“是我相信他吗?是共产国际相信他"陈独秀的语调高了起来,“共产国际天天坐着那儿指手画脚,我不听行吗?我有什么责任?”
“在家里,还是别谈这些吧。”史静仪见父子俩话不投机,赶紧向陈乔年使眼色。
但是,陈独秀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竟是他与儿子所见最后一面。
1928年2月16日,陈乔年在英租界北成都路刺绣女校召开各区委组织部长会议,不料开会消息被叛徒唐瑞林向英租界巡捕房告密,会址很快被英租界巡捕包围,陈乔年等人不幸被捕,次日被引渡到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看守所。在多方营救无果的情况下,6月6日,年仅26岁的陈乔年被国民党军警杀害。
自陈乔年被捕之日起,陈独秀便寝食难安。在白色恐怖中的上海,陈独秀不仅对营救儿子束手无策,而且连他自己也被国民党四处悬赏捉拿。儿子牺牲后,陈独秀已欲哭无泪,巨大的悲痛使他几乎变得麻木。
由于远在安庆的高晓岚一直得不到两个儿子的消息,特地打发长女陈筱秀来到上海,在得知哥哥陈延年牺牲,目睹弟弟陈乔年被杀惨状后,陈筱秀由于伤心过度,在料理了弟弟的后事之后便病倒了,不久在上
陈独秀与高晓岚一共生有四子一女,其中一子年幼夭折,如今在一年之内二子一女相继离世,只剩下了留在老家的四子松年,陈独秀悲痛之余,深感无法向高晓岚交代。1930年7月,陈独秀搬到熙华德路一幢石库门房子居祝8月,20岁的四子陈松年从安庆来到上海,找到陈独秀。见到儿子衣袖上戴着黑纱,陈独秀顿觉不祥。
“母亲去世了。”陈松年哽咽说。
自从陈独秀1910年与高君曼离家出走后,高晓岚孤独地度过了20年的漫长岁月,终于经不住两儿一女悲惨离世的打击,悲伤之中猝然离世。而陈独秀的嗣母谢氏,也在一连串痛失亲人的打击中哭瞎了双眼。听了这一切,陈独秀两眼发直,半晌无语。
“姨妈回去了。”陈松年说。
“姨妈”就是陈独秀的第二个妻子高君曼。高君曼在南京独居两年之久,在孤独中开始了痛苦的忏悔,终于对姐姐高晓岚有了深深的愧疚,认识到自己当年的狂热给姐姐带去了无情的打击与痛苦,一直想找机会回安庆向高晓岚道歉。
不料,却在1930年突然传来高晓岚去世的噩耗,她知道今生再也没有机会对姐姐说一声“对不起”,在明知陈家人不会给她好脸色的情况下,仍旧带着一双儿女返回安庆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