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暖手筒里看了看,黑色的缎子衬里接线处已经有些磨损,后来缝上的针脚并不均匀。有人在这里面藏了东西?也许是一卷钱?
我偷偷看了一眼凯利夫人。她嘴大张着,正轻声打鼾。我能查看一下暖手筒里的秘密吗?我蹑手蹑脚地经过房间,拿回了我的新月包。这个褐色的大皮包以前是我妈妈的。20 世纪70 年代的时候,有一次我们逛奥特曼百货公司,她买下了这个包。几十年后,我在她衣橱的最上层发现了它。如今,我不论去哪儿,都会带上这个柔软宽松的大包,里面的针线包也一直原封不动。
盘腿坐在大箱子旁边的地板上,我找到了老施拉夫特牌糖果罐,拿出了里面的缝纫用品。我用拆线刀剪开了暖手筒里的针缝,这样就把里面藏着的东西取了出来:黑色的皮革本。
本子的封面上,用整洁的连笔字写着奥莉芙·韦斯科特的名字。我翻了一下,发现这是本日记。它为什么会被缝在暖手筒里?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好像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就在这个房间里。我不再乱想,开始读第一则日记。
1907 年9 月18 日
很多年前我就有了这个日记本。快到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给了我这个本子,但我一直没打算用它。现在我二十岁了,终于有些东西可以写了。今天,我是个正式的纽约人了。父亲掌管着第三十四大街上的伍尔沃斯公司,我们家也搬到了位于第二十九大街和麦迪逊大道拐角的酒店式公寓楼里。这栋楼相当宏伟,相当时髦:有长途电话、全天电力供应、冷热自来水、蒸汽供暖,还有奢侈至极的每日客房清洁服务。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还想继续读下去。年轻女子的曼哈顿冒险故事对我始终有诱惑力。我想问凯利夫人能否把这本日记借给我,但如果她不肯,怎么办呢?她知道这里藏有一本日记吗?拿走它,看完了日后再归还,也许更简单,于人于己也没什么坏处。
回过头,确认凯利夫人还在睡觉,我悄悄把日记放入我的新月包里——这样做太冲动,太不体面,完全不像我平日里的所作所为,那一刻我好像有点儿着魔。
放好日记后,我又回到大箱子前,继续挑选衣物。在储存之前,每件衣服都经过了很好的洗烫,都保持了原样,不潮湿,没有衣虫,衣服看起来都很好。那件白色蕾丝茶会礼服应该卖得出去,现在不少女孩喜欢拿这样的衣服做结婚礼服。但其他几件衣服应该吸引不了我的主顾。长裙又大又笨重,宽松的白色女式衬衫可不能衬托现代女性的苗条身姿。在最后几个枕头套里,我发现了一件最别致的衣服:镶着紫色肩带的华丽绿缎子裙。我把衣服拿起来欣赏。
“这衣服保存得还是那么好。”凯利夫人突然说话,吓得我差点儿心跳停止。她嗓音尖厉,完全听不出来是刚醒来。
“没那么好了,”我回应说,“衣服的料子太脆了,袖子下面的那些汗渍也清洗不掉了。”
“你能立马穿上这衣服,风风光光去广场饭店赴宴呢。”
“如果广场饭店没有关门改建的话——它将要变成一座酒店式公寓了。”
“这世界真是在急转直下啊,”凯利夫人说着,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幸好我就快离它而去了。”
我同情地叹息,准备向她说出我的决定。那些20 世纪20 年代以前的衣服现在更适合展览,而不是穿在人们身上。把身体放进这些衣服里,会损伤衣服脆弱的质地和装饰,这太残酷了。我可不会让主顾试穿它们。“我一般不会储备这样的旧衣服,虽然我很喜欢这一时期的衣服,但我觉得不会有客人来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