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8.15
凌晨4时许,我乘火车来到了俄罗斯中部的一座叫做“奥列尔”的小城。如果没有屠格涅夫,也许我这一生都不会到这座被细雨浸润的小城来。从小城奥列尔到屠格涅夫的庄园所在地“斯巴斯果伊·鲁托维诺沃”要坐将近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车窗外,时令还早,路边的残雪还未化净,小草却终于忍不住地先绿了。树木的枝条上,星星点点地萌生着嫩黄的幼芽,早归的“格列奇”鸟筑在枝头的鸟巢一路排列过来,就这样,春天和屠格涅夫就在不知不觉中一起走近了。
占地40公顷、有200多年历史的屠格涅夫庄园被重重叠叠的树木包裹着。在我的视野里,一座白色的小教堂,一幢马蹄形的房子,一排长长的马厩,一间独立的浴房,剩下的就只有密密匝匝的树木了。屠格涅夫是在1850年从母亲手上继承了这座庄园的。站在屠格涅夫故居的门前,我搜索着脑海里有关屠格涅夫对这栋房子
的描述:“这是一座粉红色的木头房子,
呈马蹄形,门口的前廊建得像一座阳台一样……”穿过这个“阳台”拾阶入室,屠
格涅夫的家便坦诚地向我们洞开了。
屠格涅夫的故居里一共有15个房间,二层的6个房间被用作了庄园博物馆的工作室,我们参观了另外9个房间。虽然房屋是后来重修的,但房间里的家具及摆设均是原件。
讲解员带我们首先走进了一间小餐厅,这是屠格涅夫及其家人用餐的地方。屠格涅夫的家也曾人丁兴旺过,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每到开饭的时候,仆人会敲响一座大钟,钟声会远远地传开,家人和客人闻声后会同时赶过来吃饭,迟到者会被拒之门外,只好为迟到付出饿肚子的代价。更让人觉得不妥的是,这个规矩同样适用于客人。直到屠格涅夫成为庄园的主人后,这个规矩才被废除。
我问讲解员那口钟现在哪里,讲解员笑着说:那口钟早已不见了,但这口钟你认识吗?我仔细端详着摆在餐厅角落里的一座立式大钟,记起屠格涅夫在《警卫队长》中有过这样的描写:在房间的角落里,
立着一座很高的大钟,钟的顶部像尖塔一样。至今,这座尖塔一样
的钟仍在“不屈不挠”地摆动着,并按时打点报时,仿佛为了不辜负主人笔墨的垂爱似的。
在与餐厅相连的一个小客厅里,我看到了屠格涅夫的“魔床”。在一个作品里,屠格涅夫这样写道:这里有一张很危险的床,只要躺上去就会睡着,我会尽量离这张床远一点……这张“魔床”是墨绿色的,床体很宽,床的三面都有高高的墨绿色护围,很安稳、很
舒适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制造睡眠的好地方。
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屠格涅夫的工作室。在这间工作室里,珍藏着屠格涅夫家族的两件“镇宅之宝”:一件是一套1771年出版的《法国大百科全书》,另一件是那个十分古旧的神像。神像的来历我没有弄清楚,只知道它很珍贵,珍贵到屠格涅夫的母亲每次外出时都要随身携带着。在室内正中央的那张铺着绿色毡布的长方形大写字桌上,摆放着屠格涅夫用过的两支笔,透过玻璃罩,我依稀看到了屠格涅夫留在上面的指纹。
屠格涅夫是一位有独特艺术风格的作家,他擅长细腻的心理描写,尤其善于细致雕琢女性艺术形象,而他对旖旎的俄罗斯大自然的细腻描写则使其成为享誉世界文坛的风景画大师。有人说,屠格涅夫是第一位注意到细碎的阳光及折射的光影在人身上产生特殊效果的俄罗斯作家。就连列夫·托尔斯泰也对屠格涅夫描写景物的高超技巧赞赏有加,认为在屠格涅夫之后,“无人敢碰这样的对象——大自然。两三笔一句,大自然就散发出芬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