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济,位于安徽省宣城市泾县桃花潭镇,是皖南目前保存较为完整的明清风格古村落。
车子离开高速已经近两个小时了,依旧穿行在群山与田野间,在梅雨季节的尾巴里,天总是阴晴不定,路边都是满眼的油绿,间或点缀着的褐色是踱步的牛背,而纷飞的雪点自然就是惊起的白鹭了。这是黄山山脉北麓,也是太平湖北岸,也许所谓的“皖南最后秘境”只是招揽游客的噱头,但这里真会有“一个幸存的村落”吗?
如果有这样的地方,会是查济吧。我对这个查姓村落的向往是从一首诗开始的:“武陵深处是谁家,隔河两岸共一查。渔郎不怕漏消息,相约明年看桃花。”这首明嘉靖年间泾川名人查绛为他故乡查济而写的诗勾起了我的莫大好奇。从小在水泥森林里长大的我,对于“世外桃源”的向往总是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执着。可是在我深爱的徽州大地上,曾经走过歙县、黟县的多个村子,多次的失望之后,怎么还会奢望在泾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邂逅我梦中的田园。
要说名不见经传却也着实委屈了查济,一千四百年的历史,始建于隋初,兴于宋元,鼎盛于明清。“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这朵曾绽放在李白诗中的乡野之花,明末清初却盛开成仙苑良葩,号称有十万人口之巨,人杰地灵,英才辈出。翰林、京官、封疆大员、知府、知州等官员不绝于政坛。村中最盛时曾有一百〇八座祠堂和七座汉白玉牌坊,即使历经沧桑后,那些劫后余生的建筑如今也成就了皖南最大规模的古民居群。
查济的房子是迷人的,无论是门窗的木雕、柱基的石雕,还是门楼的砖雕,都在传递着先人们对于美的不懈追逐。查济的桥是古朴的,无论是石拱桥、石板桥还是石洞桥,都能舒展出藤萝与流水的相映成趣。查济的小巷是幽静的,无论是晴天、阴天还是雨天,都曾回响过每一步路过此地的跫然足音。查济的生灵是悠闲的,无论是猫、犬还是鸡,都在见证着每一天平凡无奇的日出日落。古镇是徽州在某一个时段的面容,虽然已经老去,却依旧不愿褪去青春的盛装,在没有照相机和摄影技术的年代,只好把生命风干,期待不朽。但何曾几时,客栈山庄已经慢慢进驻了老街老屋,写生画家已经悄悄走上了溪边田头。这样的查济还是我所寻找的理想家园吗?毕竟幽谷中的碧玉也会被人拾起把玩,山林里的隐者也会走进大千红尘,到底是我太苛求,还是岁月太宽容呢?
可是桃花源如果不在查济,又究竟会在哪里,在武陵人的梦中,还是在寻梦人的字里行间?我这么执着地寻找桃花源又为了什么?在没有乱世可以逃避的今天,是想逃避更加纷乱的心吗?也许终有一天我的眼前豁然开朗,那里有鸡犬相闻,有良田美竹,更有过客们随手种下的字句,经年之后却长成了一首次第花开的诗。轻风过处,有一朵桃花落在衣襟上,拾起来的时候,它和我说了这么一个秘密—心有美景,处处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