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直到此刻,我仍然有种如坠云雾中的恍惚,我内心深处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拿了冠军。
1998年,当我还是个16岁的青涩少年时,北京电视台曾经采访我,问我最大的梦想是什么。我站在镜头前,仰着晒得黑红的脸,对着镜头说:“最大的梦想?我希望能打到职业的前十,我知道这个目标特别难,但我自己会努力。”
天知道当时的我说出那样的梦想需要多大的勇气。但现在,我只想对那个小女孩说一句:嗨,咱们做到了!
当时有人告诉我:我是第一个获得大满贯女子单打冠军的亚洲人。经此一役,我的世界排名也从第七跃居第四,平了日本名将伊达公子创造的亚洲最高纪录。我微笑着对他们的祝贺表示感谢,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我知道我赢了,但获得冠军的感觉似乎不过如此。当我躺在红土地上的那一瞬间,我确实感到了巨大的成就感,但当记者们拥上来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他们都说我领奖时的表现太淡定了,但事实上,是我对“法网冠军”这个头衔背后隐藏的荣耀和威力并没有清晰的概念——至少到目前为止,我并不觉得它和我以往赢得的巡回赛冠军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似乎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奖金的多少和媒体的关注度。
等我稍微回过神的时候,有许多强烈的情感不停地向我涌来了—无法形容的快乐、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还有“这次媒体总算可以放过我”的侥幸,我知道自己不会再被写成一个脾气很大的、倔头倔脑的武汉姑娘了—现在的我至少是个很会打球的、脾气很大的、倔头倔脑的武汉姑娘。
但这并不是关键,对我来说,胜利带给我最好的礼物是内心的平静—我不必在比赛后用毛巾蒙住脸,躲在更衣室或是浴室里失声痛哭,不必再为失误痛恨自己,不必反复折磨自己。我知道我的表现及格了,我内心的“裁判”这次会放过我。
李娜,这次打得不错,我轻声对自己说。
但是对我的团队和经纪公司而言,胜利显然意味着更多的东西。在接下来的几天,我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的。昨天我接受了CNN的访谈,而今天上午10点,我要去参加来自祖国的新浪网记者的采访。想到这里,我一跃而起,开始了自己作为“大满贯冠军”的一天。
新浪的记者告诉我:我和斯齐亚沃尼之间的决赛创下了中国单场网球比赛电视直播观众数的最高纪录,它吸引了约1.16亿名中国电视观众收看。
那么多?看来网球真的正在慢慢贴近国人的生活。
采访结束后,我们回到酒店进行简单的休整,接下来我们得去香榭丽舍大街为我的赞助商—耐克公司的专卖店做活动,我和耐克中国的工作人员,也是我的老朋友石玲坐在一辆车上,聊着家常一路开到香榭丽舍。车到耐克门口时,只见四名身形高大的保镖围了上来,我心中觉得有些多此一举,我只是个球员,不必这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