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比较论比较

——兼谈《劣等生》《飞机进入平流层》《偶见》

想想世界比较奇怪，有人大，有人小，有人老，有人想抽出铅笔芯来，有人买菜，有人造了飞机和手枪；也是，道本无名，有名万物之母么。可偏至此皆嫌不足，还要延出万理，顺理而成章，好好地要比较它出个优劣来。自《进化论》西来，更常听“强者”，“弱者”，“优胜劣汰”，那“强、优、胜”到了一起，这“弱、劣、汰”便就只好也在一起了；本来胜为王，败为寇，话里还含着点贬义，这一“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就都成了褒义；到了褒扬也归给了“强、胜”，“劣、败”一边可就让人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了。如此倒也高低上下一目了然罢，不须再说败未必寇，胜未必王的怪话。

无奈人还闹出了历史，历史就是不肯停滞的意思，无论常说的“开倒车”，还是更常说的“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反正都是沧海桑田，刚刚优胜，却又劣汰，高低上下，竟是十目百目也了然不得——你瞧胯下韩信，正“劣汰”着，不期就打败了霸王，正得意着“优胜”，却被吕后砍去了脑袋，吕后满门王侯，辉辉煌煌，优胜之极，却不敌周勃一声“左袒”，大朝顷刻即覆没……一入历史，此长彼消，升升降降，时沉时浮，优劣如何才能定论？难怪有了“笑到最后”的说法，可何为“最后”？历史的最后不可期盼，若说是比较起谁来“笑”得靠“后”些那倒可以看看这几个——

《飞机进入平流层》中的茹科夫，大抵为一位逐世者，正自以为着特别优胜和“笑到最后”的时候，却不料全部落入窠臼，无论他的大胆目标、独创制作或者英勇方式，都竟然与人无异，简直就是个“劣汰”水准。当然你要是说人心所向或者我行我素，那就不是比较优劣的问题了。

《劣等生》中的劣等生，劣且弱且当然就该被淘汰，可他一个人跑到世情之外，倒也看见了许多课本上没有的、优等生看不见的东西；他只有一个人，却是不可替代的，全班的同学加在一起也替代不了他；他独有的生命体验，也许会给我们和所有的那些优秀学生们，打开一片前所未有的“比较”和“历史”以外的天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