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40年代的西南联大,常看到这样一位教授:他身穿长袍,戴一副圆圆的黑框眼镜,嘴衔一只用老竹根打通制作而成的大烟斗。最奇特的是这位教授竟然拄着双拐,这与教授的身份似乎颇为不称。他就是时任西南联大教务长的潘光旦。
说起潘光旦的双拐,还有一段不平凡的故事。1913年,14岁的潘光旦入清华学校学习,当时清华看重体育,潘光旦迷恋于跳高运动,不幸在一次跳高事故中伤及右腿,后因延误治疗时机,造成感染,不得不锯掉大腿,继而以拐带步。虽然独腿,但潘光旦并不自卑,而是直面现实,坚持不懈地练习架拐走路,后来他架拐代步,步行与常人无异。每逢郊游散步,他也是少有缺席,有时,居然还和朋友一起进行野外调查。更令人惊奇的是,架着双拐的潘光旦凭着自己的诚恳与勤奋超越了常人,在为自己赢得赴美留学的机会的同时,也赢得了清华学校师生的尊敬。从美国学成归国后,潘光旦辗转于各大学任教,双拐也成了他与众不同的标志性符号,伴其一生,如影随形。
拄拐而行,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种不幸,但在潘光旦眼里,持拐并不可悲。在西南联大,有次演讲时,谈及孔子,潘光旦说自己对孔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语未毕,他看了一眼自己缺失的右腿,立即更正道:“讲错了,应该是四体投地。”引得听众大笑。而他凭一个单拐练习打篮球的身影,更是让无数师生感佩不已。
在清华并入西南联大前,潘光旦任职清华大学教务长,西南联大成立后,潘光旦又任西南联大教务长兼社会学系主任等职。在西南联大的8年间,潘光旦为人之诚恳,这在当时的西南联大几乎无人不知。当时西南联大的教授如胡适、梁实秋、闻一多、徐志摩等人都与潘光旦过从甚密,都曾在潘家住过。在学生眼中,潘光旦更是博学多才、宽容风趣。西南联大时期,潘光旦曾在课堂上力主妇女职责当以家庭为重,受到学生们当堂批判,认为他的观点属于“封建余孽”,但潘光旦并不生气,依然笑呵呵的,对同学们耐心解释,展示了一代大师的宽容风范。
西南联大的创办正值八年抗战的非常时期,因战时条件所限,当时教授们的生活条件并不能得到有效保证,其经济待遇自然也无法与战前相比,生活大都困窘,有的甚至到了穷困潦倒的境地。潘光旦家人口较多,仅凭潘光旦个人的微薄收入常常难以为继,但潘光旦从无怨言,其心态之平和、从容、达观为人所感佩。当时昆明老鼠很多,潘光旦深受其害,便时时捕捉除害。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将捕到的几只老鼠斩头剥皮后,让潘夫人把鼠肉做成菜。然后邀来邻居、朋友,谎称野味,请众人品尝。鼠肉端上桌后,潘光旦并不谦让,带头举箸,众人见此,也不客气,纷纷动筷,一时间众人大快朵颐,可当得知是鼠肉后,尽管潘光旦再三解释鼠肉无害,也无人再食,唯潘光旦大嚼如故。潘光旦在个人收入实在无力支撑家庭所需时,也不得不让潘夫人也做点事补充收入。据说,当时,潘夫人曾与西南联大常委、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夫人合伙,制作一种叫做“定胜糕”的蛋糕,拿到冠生园寄卖,以赚钱贴补家用。抗战后期,潘夫人还曾自制绣花绸睡衣、头巾、手帕等卖给驻扎昆明的美军士兵,为此,潘夫人还曾请潘光旦早在清华学校读书时就结识的好友闻一多画过两幅龙形图案用作绣样。
在西南联大的8年生活,是潘光旦学术人生的重要转折期。在此期间,潘光旦曾两任西南联大的教务长,同时主攻优生学与心理学。在学术研究上,潘光旦在西南联大这段岁月中,学术成果斐然,译注有英国著名科学家霭理士的《性心理学》,还编译了《优生原理》一书,达到他学术研究的一个巅峰。在对政治的关注上,潘光旦作为一位民主教授,他从西南联大开始,迈出了学人参政的坚定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