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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物是存留回忆的地方

用细节把日子过成诗 作者:蔡颖卿


这个烛台、这张桌子,几年前从曼谷跟我们搬回台南,现在又跟着我们安顿在三峡。因为有了这张桌子,工作室看起来就像我一向以来的家。

回台湾后,因为老是请托同一家公司帮忙搬家,有一次,老板终于因为隐忍许久而把我招了过去。

他用一种“我虽无意探人隐私,但的确很想知道原因”的神情问我说:“你到底上辈子是烧什么香?是去哪里把你先生拐来的?”

不等我的答案,他就接着用一种立刻要崩溃的声音对我说:“他人怎么那么好,怎能让你整天这样翻天覆地(此句我直接翻译,台语音为掐拔便)?”

因为他的神情实在太逗趣了,所以,我笑着跟他抢白说:“我有那么差吗?为什么你不去问问我先生他上辈子烧的是哪个牌子的香?说不定他会介绍给你。”他摇着头,又一次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知道这张桌子有多大吗?好了啦!就这样,拜托你不要再搬了。”

谁知道,我再怎么想听他的,这张桌子还是要再度器物是存留回忆的地方从店里搬到我的工作室去。桌子既在三峡,我当然没有夸张到把台南的师傅远地请来,但受委托的康福搬家公司工作人员,却在出现时说了一句很幽默的话:“当我看到公司把我们四个放在同一组的名单时,我就知道这事非同小可!”

我那非同小可的大桌子,就这样再一次地翩然座落在挑空的书房中,如今成为我们写作课相聚的角落。

如果轻声讲话,这张桌子即使围坐许多人,仍能非常宁静愉快。我记得三年前《厨房之歌》刚出版,我在台南家办了两次新书实作。那两个晚上,我与十位妈妈在烛光下品尝食物、分享教养心情,这张桌子与墙后的镜画,就曾安安稳稳地聆听我们的心声。

Pony出门上大学前,也曾在这张桌上开过好几堂画画课。她上课那两三个钟头之间,时而专心作画的宁静与时而热切讨论的音声,直到现在,都好像还留在桌面与镜子的回映中。

我突然明白了,器物是在使用之间为我们存留回忆的地方。我们不断与家人、生活或诸多情感离别又重逢,只有倚赖使用过的器物帮我们点数其中的情意。一张桌子、一只烛台,如果温柔真诚以待,即使它的颜色、光泽老去,在我们充满记忆的眼中,仍然很美、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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