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伸出右手,握住美琴的左手手腕。她的手腕触感跟他事前的模糊想象一样,很柔软,但冰冷异常。相比之下,从江南左侧伸过来握住他左手手腕的新见梢的手不仅温热,而且掌心还有少许汗湿。
“开始。”
说完这最后一句,美琴便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江南等人遵照指示,凝视着摆放在圆桌中央那点燃的蜡烛。这时,一股香水的幽香若有若无地轻轻飘来。江南觉得这与那次——在上野毛“绿庄”公寓和她擦肩而过时闻到的是同样的香味。
沉寂使现场的气氛更为紧张。这种姿势保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江南觉得钟表指针运行的声音越来越响。
可能因为这里是半地下建筑,而且又没有像样的窗户,所以室内的温度并不算很高,甚至有些凉飕飕的感觉。不过尽管如此,汗水仍旧慢慢地从黑袍下的皮肤里渗了出来,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太紧张了吧。
过了一会儿——
突然,装饰柜上的一只座钟响起清脆的铃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过了十五分钟了么?)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江南将视线从蜡烛的烛火上移开,偷偷瞅了一眼灵媒。就在这时,一直一动不动、向下低垂着脸孔的她发生了变化。
起初动作幅度很小。她闭着眼,垂着脸,头部开始左右轻轻晃动——转眼间,她摇摆得越来越剧烈,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风帽被甩开,头发变得凌乱,双肩急剧地上下抖动。
场面一片哗然。这时,不知是谁“嘘——”了一声。
“安静!”
这是小早川的声音。
“这是进入了迷睡状态。”
灵媒的动作益发激剧,不光头部,整个上半身都在左右摇摆。她的动作自然也传导到拉着她手腕的江南身上。
这种状态持续了两三分钟,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下一瞬间,她的脑袋猛地倒向前方。
屋里再次骚动起来。小早川又“嘘——”了一声,制止住大家的喧哗。
灵媒那急促的呼吸渐趋平稳。大家屏息凝神,注视着她。不一会儿,她发出类似入睡时的呼呼声。
突然——
“我……”一个纤细的声音,从无力地垂着头的灵媒口中飘出。
“我在……这里。”
她断断续续地发出掺杂着啜泣的纤弱声音,与她刚才讲话的风格迥然不同。这大概就是被灵魂附体了吧。
“我,在这里。我……”
灵媒的脸被散乱的额发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涂成紫色的嘴唇在颤动。
“您终于来了,”小早川轻声搭话,“您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回答:“可以。”
“请问您是哪位?”小早川问。
又经过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听到她说:“我,是……我是……”
“请把您的名字告诉我。”
“……永……久 。”
“永久?‘永久’是您的名字么?”
“我的名字是……永久。”
(永久。)
江南盯着灵媒的嘴唇,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念作“永久”但写成“永远”,这是已故的古峨伦典的女儿的名字,之前他已从小早川那儿听说过了。
“您的父亲是建造这幢房子的古峨伦典先生吗?”
“……是的。”
“您为什么……”
小早川刚说到这儿,桌上的蜡烛突然没有预兆地熄灭了。
有几个人发出小声的惊叫。江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有些狼狈。为什么蜡烛会突然熄灭?也没有看到谁去吹灭了它……
“安静!”
在这片笼罩着房间的黑暗之中,小早川用沉着冷静的语调告诫众人:
“不要慌张,也不要站起来——继续!”
“我是……”
没等提问,灵媒的声音就在黑暗中响起。
“十……六……岁的……”
“十六岁?您是在十六岁时去世的吗?”
“……不是。”
“那么……”
“漆黑的……洞……好痛,好痛。”
“您想说什么?请您说得明白些好吗?”
“疼……疼,疼,疼。”
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不停地重复着这个词。
“疼、疼、疼疼……”
“您怎么了?请回答我。”
“疼、疼……”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啜泣使她无法言语,悲伤的声音回响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