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沉默50年》 安巴拉哇集中营(10)

沉默50年:一位原“慰安妇”的自述 作者:扬·鲁夫-奥赫恩


集中营里开始不断出现了各种传言,都说战争就要结束了,美国人已经登陆了,德国已经战败了,等等。虽然这些都只是传言,但是我们需要这样的传言坚持下去,传言给了我们重生的希望。身陷囹圄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在集中营之外,是不是还存在一个正常的世界,家人们都一起生活在自己真正的家里?这场战争会结束吗,无数分离的夫妻还能够再次团聚吗?除此之外,我们只关心一个问题——食物,因为饥饿的痛苦每天甚至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我们身心。人们天天谈论的话题除了食物还是食物,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食物。因此,营区里出现了相互交换“食谱”的现象,集中营专用“食谱”渐渐应运而生,我至今还保留着部分这样的“食谱”。

有一天,集中营里突然来了一个日本人的“特使”,说是专门为解决正在囚犯们中大肆流行的痢疾而来的。我们心里都在想,这不过是又一次所谓的“视察”,装装样子而已。我们被叫到了营区的空地上,然后开始点名。点名结束之后,日本“特使”拿出一大包赛璐玢小口袋,一一分发给我们每一个人。然后,他命令我们去排便,再把自己大便的样品装进这个口袋里交给他,他要求我们在20分钟之内完成这件荒唐无比的事情。我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拿着那个赛璐玢口袋散去了。

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哪里还能解出大便来,真是荒唐之极!不过,有一个女人还真幸运,竟然拉出了一些大便来。于是,她兴奋不已地大声喊道:“快来啊,我这儿有啦。你们弄点儿去!”因为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拉不出大便来,所以大家都十分乐意地接受了她的帮助。于是,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凡是能拉出来的都主动同那些拉不出来的人分享。我在厕所里费了半天劲也一无所获,眼看着已经过去了15分钟。就在这个时候,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有了一个好主意:我想起了每天晚上都会有一只流浪狗跑到营区里来溜达,它不时会在一些地方留下它来访的痕迹——狗屎。我立刻对我的几个正愁眉苦脸的朋友说:“跟我来。我知道哪里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就这样,我们手里的小赛璐玢口袋里都装满了粪便——无论是别人的还是流浪狗的。等到20分钟的时限到了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毕恭毕敬地把这些口袋交给了前来视察的日本健康官员。他们看起来也都很满意。后来的情况不出所料,没有任何人得到了自己的检查结果!

在集中营里,那些没有任何亲人的孤独女人是最难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当时就有这么一个年轻女人,她在这里没有家人也没有亲戚,从她被抓进集中营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很羞涩,性格内向,平日里总是独往独来、形单影只。那一天听说是她的生日,而且由于她已经好几天没有来工作了,我决定去营房里看看她。走进她所在的那幢营房,我看见她蜷缩着身体躺在一个黑暗角落里的一张床垫上,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堆肮脏而毫无生气的杂物。她的脸色非常苍白,瘦骨嶙峋,病得十分厉害。我小心地询问她的病情,她两眼绝望地望着我,一边伸手拉起一张污迹斑斑的床单盖住了自己的身体,一边告诉我说:“我的身体一直不住地流血,恐怕是得了癌症了。”她的声音很小,我只能勉强听见她说的话。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身边放着一只桶,里面装满了被血污浸透的破布。她也发现我看到那些东西了。

“我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自己洗不动,又找不到别的人帮我洗。”她接着喃喃道。看得出来,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里感到非常难以启齿。

“我来帮你洗吧,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告诉她说,“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为我做这样的事情?”她难以置信地问道,脸上立即泛起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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