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餐了吗?”妈妈倚着厨房门框问。
“吃过了,妈。”康纳拿起书包说。
“真的吗?”
“真的,妈。”
她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康纳转转眼珠子。“吐司、麦片和果汁,”他说,“我把盘子放在洗碗机了。”
“也把垃圾拿出去了。”妈妈静静地说,看着他整理好的厨房有多么干净。
“衣服也在洗了。”康纳说。
“真是个好孩子。”妈妈说。虽然她脸上带着微笑,但他听得出来那声音里带着悲伤,“抱歉我没早点起来。”
“没关系。”
“因为这一回新的疗程——”
“没关系。”康纳说。
她住口不说,但仍微笑地看着他。她还没把丝巾系在头上,光秃的头皮在晨光中看起来好柔软、好脆弱,就像婴儿一般。看着这个画面不禁让康纳的胃隐隐作痛。
“昨晚我听到的是你吗?”她问道。
康纳僵住:“什么时候?”
“半夜之后吧,应该是那时候。”她边说边拖着脚,走去打开水壶的开关,“我以为我在做梦,不过我敢发誓我有听到你的声音。”
“也许是我在说梦话吧。”康纳直截了当地说。
“大概吧。”妈妈打个哈欠。她从冰箱边的架子上拿起一个马克杯。“忘了跟你说,”她轻轻地说道,“外婆明天会来。”
康纳的肩膀沉了下来。“喔不,妈。”
“我知道,”她说,“不过我不该每天早上都让你自己做早餐。”
“每天早上?”康纳问,“她要在这里待多久?”
“康纳——”
“我们不需要她来——”
“康纳,你知道疗程到了这个时候我会怎样——”
“目前为止我们都很好呀—”
“康纳。”妈妈厉声打断,严峻的口气害得两人都吓了一跳,接着有好一段时间寂静无声,之后妈妈才带着非常非常疲惫的神情再次挤出笑容。
“我尽量不要让外婆待太久,好不好?”她说,“我很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欢把房间让出来。不过如果我不需要她来,我也不会开口找她呀,知道吗?”
的确,每次外婆过来住的时候,康纳就得睡到沙发上。但这才不是他不喜欢外婆的原因。他不喜欢的是她的说话方式,好像他是接受考核的员工,而他终究无法通过这个考核。再说,一直以来他们都还过得去,就他们母子俩,即使那些疗程再怎么令她难受,那也是为了康复啊,为什么还要——
“就几个晚上而已,”妈妈说,好像可以读懂他的心一样,“别再烦心了,好吗?”
他从拉链处抓起书包,一语不发,试着想想其他事情,接着他想到他塞进垃圾箱的一袋树叶。
或许外婆待在他的房间也不是件太糟的事。
“这才是我爱的笑容,”妈妈说,顺手把水壶开关切掉,然后她假装害怕地说:“她会带一些她的旧假发来给我,你相信吗?”她用另一只手搔搔她光秃的头,“我看起来会像是铁娘子僵尸。”
“我要迟到了。”康纳看看时钟说。
“好吧,亲爱的,”她边说边摇晃着走去亲他的前额。“你是个好孩子。”她又说道,“真希望你不必这么好。”
在他准备出门上学时,他看到她端着茶,走向流理台上方的厨房边窗。而在他开门离去时,他听到妈妈说:“那棵老紫杉在那儿呢。”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