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我反思,我的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呢?首先,是不是真的准备交权?扪心自问,没人逼我,我确实是真心要交权;第二,既然是自愿交权,为什么还不放心?——因为觉得他们会犯错误。
扪心自问:从创业至今,我有没有犯过错误?一直在犯。那么为什么不能允许年轻人犯错误呢?犯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如果我总是还不等他们思考就直接指出问题所在,久而久之,他们就不会花心思、动脑筋,不会意识到决策后果的严重性,也不可能提高。让他们亲自去经历,才能稳稳当当地进步——这一点也是我要适应的埃!
那以后,我让自己牢牢把握一点:他们犯的错误只要不是根本性、颠覆性的,我就装傻,装作不知道。否则,我退与不退就没有什么区别,新的接班人也不会得到成长。
可作为一个习惯了强势,又愿意亲力亲为的人,免不了有伸手去指挥一把的冲动,如果继续在公司待着,肯定会没事找事。如何平衡理性诉求和习惯性的指手画脚呢?我选择了疏远自己和管理层的距离,离开公司,去大自然创造新空间来释放、折腾、证明自己,去游历西藏、登山探险,一离开就是一两个月。
2005年,我和几位企业家受牛根生邀请参观蒙牛总部。在交换企业管理心得时,老牛很认真地问我:“怎么培养接班人?”他羡慕我,有大把空闲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的状态。回答很简单,我从来不培养接班人。社会历练老到的根生兄愣住了。
我解释:“我们都经历过‘文革’,林彪作为毛主席培养的接班人,写在党章上,结果如何?携全家乘飞机出逃,折戟温都尔汗。这个例子是否说明:把组织的传承建立在某一个人身上,会有很大风险?对于现代企业,我更相信制度的建立、团队培养。
1999年,我在辞去总经理职务时曾做“我给万科留下了什么?”的总结——我选定了一个行业,建设了一套制度,培养了一个团队,树立了一个品牌。团队、制度建设比培养一两个接班人更重要。第一把手当然重要,但如果有制度保障,即便第一把手选错了,纠错换马就是了。文化制度建设比培养接班人更稳妥。企业如此,国家也是如此。
一次,我接待一个台湾青年企业家代表团。他们告诉我,在台湾,企业家要么不交班,要么交得不放心,也许是受王永庆的影响——他93岁高龄还亲力亲为,精神令人感佩。台湾企业家对万科很好奇,他们在和郁亮面对面交流时感受到郁亮的自信——完全自己做主,对任何提问都回答自如。当我说不培养接班人时,他们也愣了:“你的接班人这么成功,怎么还说不培养接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