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冷空气入侵,海浪排山倒海,冲击着防波大堤。乘渡船横穿海峡,抵直岛,在小渔村一栋形似谷仓的建筑物前驻足。说类似谷仓是因为没有窗户,只有一个侧门。鱼贯而入,一条狭窄通道,看到头是块透光的磨砂玻璃屏风,竹子光影摇曳。通道中间位置,右侧有进口,拐进去,一道隔板屏蔽,从左右两边进入房间,即刻伸手不见五指。我心头一紧,本能地双臂张开,摸索着往前挪步。右手摸到木质墙壁,左手伸向正前方,心想就这么蹭也能蹭出去了。
黑暗中听到呼叫同伴的声音,汉语,也有咕噜噜的日语,要是摸着日本游客的肩膀,会不自在的吧?
这就是安藤忠雄设计的建筑作品,名字:南寺。进房间之前,小付神秘地笑笑,解释:“进去需要15分钟。”在黑暗中摸索15分钟有什么意义?我心里犯嘀咕,稍微加快挪动的步子,似乎眼前有处亮光,非常微弱,又或许是幻觉?摸着墙壁往前走总不会出大的差错。旁边大声招呼的声音变小,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脚踢到硬物体,是条凳,凳子上有人坐。我摸到空位坐下来,定定神,又继续往前挪步,摸索到墙壁拐角,心里有数了:再过一个拐角,应该就是入口的门。
黑暗中,看到进口处透进的光线,估摸从进来开始算也就10分钟,没有任何留恋,朝门口走去,眼睛一下很难适应突然的亮光。走出门口时,把门的一位中年日本人冲我比画,说日语。听不懂,但日本人很执着,边说边比画,没有让我走出去的意思。噢,是希望我返回屋子里?
返回黑暗中,逆时针再走第二圈。看到右上角有微弱的光,猜是哪位游客的微型手电筒。但亮光并不移动,定睛辨认,是两盏发出微弱红光的壁灯。咦,刚才怎么没有发现?
黑暗中身后传来声音:“我看到你了,王总。”是张力的声音。我回头,什么也看不见。朝声音摸过去,碰到了肩膀。“呵呵,别乱摸呀。”张力说。感觉周围的人能看到我,可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呢?朦朦胧胧,眼前似乎有层雾气在扩散,扩散,周围的人影慢慢显现,就像梦幻中晃动的魅影。充满飘动雾气的房间轮廓也渐渐显出来了。
太奇妙了!我反而成了最后一个走出房间的游客。小付此时正在解释:“我也是第一次参观这栋建筑——应该说是艺术品。资料说,在里面必须待10分钟才能看出名堂,我还不大相信,亲身感受才信了。这是安藤同一位英国光影艺术家合作的建筑设计,光的部分是由英国人完成的,这位艺术家专门进行这种创作,体验人眼对微弱光线的适应过程,而这个设计的人眼适应过程是最长的。作品创作时,有人质疑:延时10分钟,眼睛才有辨别能力,游客有这个耐心吗?安藤回答:能不辞劳苦到这个小岛上的人,绝不是一般游客,10分钟的耐心不是问题。”他想说明什么呢?我猜想:现代人对周边变化的事物视而不见,不是视力不好,而是太浮躁了,需要静下心来反思埃
那之后,出国考察,建筑与城市成为学习的主要内容。在希腊,我惊叹于巨石间的严丝合缝——这是漫长岁月中磨难(地震)赋予它们的默契,非人工巧匠所能为;在马赛,看到现代流线型的列车从古老的火车站内穿行而过;在阿尔勒的街道上,寻找凡·高笔下的黄色房子;在驱车前往埃武拉的路上,一座巨大耶稣像在眼前拔地而起,他仰望天空伸开双臂,让我顿感自己渺小许多……慢慢地,城市在我眼中,不再像过去那样是钢筋水泥的组合,而是人们栖居其中的有机体。
我还曾延请东南大学教授周琦为万科非建筑专业学历的管理人员开办建筑史讲座,共8讲,每讲6个学时。至今我仍记得,周教授引用了柯布西耶的一段话作为开场白:“创造是一条耐心寻觅的道路……我和地中海密不可分,那里是阳光下所有形体的女王。我完全臣服于她的和谐、美感与可塑性。”
从没有感觉慢慢变得热爱,作为一个职业经理人,我强迫自己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