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一定喝多了。直到第二年初夏,积雪完全融化,我才发现我的那件粘满“羊毛”的白色运动衫竟在公寓前的草坪上躺了半年。
第二天我们去系友家参加另一个万圣节派对。肯刚从纽约回来,给我带了一顶黑色假发。在他的提议下,我重温了《低俗小说》。我从衣柜里找出白色衬衫和黑裤子,又买了黑色眼线笔和红色唇膏,照着手机里乌玛苏曼的照片给自己化妆。
那晚的肯是小仙女叮叮。五月是洛丽塔。远因为拉斯维加斯脱衣舞男的领结拿了最性感奖。彼得潘和他的小伙伴们得了最佳团体奖。简在性感内衣上贴满了“弗洛伊德口误”,拿了最聪明奖……
从湖上互射水炮的海盗日,到每年夏天的裸骑自行车日,麦城总会提供更疯狂的点子。
在第四年时,我才知道那个麦城的秘密:某家酒吧会在每周日早上提供色情片配早餐。四周电视机里上演着各式各样的重口味色情片,而顾客们只是对着电视机,无动于衷地吃着培根、煎鸡蛋,喝着咖啡。
在这里,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有个朋友告诉我,他在周末的农贸集市上见到了我喜欢的导演大卫·林奇。我听了几乎尖叫。他却轻描淡写地说:“林奇在麦城有幢房子,每年夏天都来。”
我后来在网上读到,林奇告诉记者,他喜欢议会厅旁边的某家法式餐厅,虽然总是有顾客认出他,但在麦城从没人打扰他。
林奇喜欢麦城和我喜欢林奇的原因,或许是一样的。
2009年时麦城官方做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决定:把塑料粉红火烈鸟作为市鸟。塑料粉红火烈鸟这种草坪装饰品自从诞生起,一直代表了庸俗的流行文化。人们有时候为了捉弄某户人家,会趁着天黑给他家的草坪偷偷放上一群粉红火烈鸟。它的设计师因此得过搞笑诺贝尔艺术奖。而那部世界十大恶心片之一的《粉红的火烈鸟》更让这种塑料鸟成了淫秽的代名词。
而麦城大学的老校友们,却向母校捐赠了一群塑料粉红火烈鸟。它们立在校园的大草坪上,令寒冬显得荒诞而幽默。
麦城的一位前共和党州长德瑞弗斯曾在1978年打过一个比方:“麦城,被‘现实’包围的30平方公里。”这么多年来,除了城市面积数字增长外,这个陈述从未过时。
有两样东西一直以来让麦城闻名:酒精派对和极端自由主义。1979年的纪录片《在家的战争》记录了越战期间发生在麦城大学的激烈的反越战运动。而2011年,为了抗议共和党州长取消工会议价权的决定,7万麦城人走上街头,占领了议会厅。这事件被拍成了新的纪录片《我们是威斯康星》。
1970年,卡尔和他的反战朋友们往麦大教学楼里扔了个炸弹,却不小心炸死了一个物理研究员。2012年,出狱后的卡尔又上了新闻:某天他因为超速被截停后,警察竟在他的座位下翻出80万美元现金。至今没人承认这是自己的钱。
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米夫林街区派对一直延续到今天。从前以反战为名,今天以自由为名。每年的这一晚全城警察出动,用黄色大校巴来装喝酒闹事者。哪怕最平静的一年,警察都曾经抓了200多人,发了300多张罚单。据说市政府每年为此支付10万美元的维稳费用,却可以通过罚单收回8万多美元。
德瑞弗斯那句话中的自嘲谁都能听出来。对于被整个州选举出来的共和党官员来说,州政府所在的麦城这么多年来一直令他们感到挫败。它似乎罔顾现实,活得醉生梦死,无视它以外的大片保守而现实的土地。但这句话也可以解读为麦城对剩余世界不屑一顾的骄傲。
去年,现任的政府官员们曾分成两派,各执一词:到底应不应该把这句调侃的话作为城市座右铭。反对者说,我们需要这么拆自己台吗?而支持者说,嘿,还有哪个城市像麦城一样敢于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