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从来不开伙,天天吃自助餐面摊,有时超过吃饭时间根本找不到吃的,随便买点饼干面包就打发了。我自小嘴刁难养,这么三餐不定的搞得更是面黄肌瘦,所以我这体质到了成年还是小孩子样,半点没女人味就是个发育不完全的黄毛丫头。
“既然从那么小就开始做生意赚钱,怎么你到现在还是一点现实感也没有?”你问我。
听到“现实感”这三个字我几乎要笑出声来,你听我说这桥上孩子的故事听得好入神,眉头紧蹙好像真的看见那孩子瘦伶伶的身子怎样在人群里穿进穿出的,让人不知是心疼还是爱怜。
或许是因为很小就得为生活奔波,看尽人世艰难险恶,反而让我对金钱财富有种生理性的排斥,我当然也不是不知道钱的重要,但实际上我所做的每件事几乎都是跟钱过不去的。
更小的时候我很快乐。爸爸在三伯家的木器工厂当木匠,妈妈则在附近工厂帮人煮饭,在家时就是做各种加工,车衣服缝雨伞做梳子反正什么都可以做,那个时代我们村子家家户户都在做这些加工,我还没上小学就会帮忙了,那时候也是穷,但是还有生活。后来我小学三年级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们家欠下非常庞大的债务,之后全家人为了还债做了一切努力,妈妈独自到台中去上班,假日会回来帮忙做生意,爸爸带着我们三姊弟住神冈乡下,摊子设在丰原,就这么神冈丰原两地跑,我们三个孩子也是跟着父母做生意的场子四处奔波,有很长的时间我们完全没有家庭生活可言。因为随时都可能刮风下雨不能做生意,只要可以开张就要尽可能地赚钱,所以爸妈从来不休假,每天睁开眼睛就是赚钱,书也没办法认真念,星期六日、每个月十号二十五号领薪水的日子我都要到夜市帮忙。要上中学那个暑假开始,我就独自推着小车到菜市场卖东西了,我卖过好多东西,录音带、布鞋、雨伞、童装、女装,反正大人要我卖什么我就卖。那时年纪小不懂得害羞,在市场里没有租摊位,我就推着小车子在路中央找个地方叫卖起来,常常让附近的摊子主人赶来赶去,有时候我还会跟人吵架,看起来泼辣得很。最怪的是我还卖过鱼,不知道爸爸去哪儿跟人批来的一大车吴郭鱼,我们三个在市场里分三处叫卖,一个早上全部卖光,剩下一些指头般大小的带回家,我还记得那天很难得地,爸爸用油锅炸了那些小鱼,我们全家精疲力竭地一边吃着香酥的小鱼,一边打瞌睡,不用说,吃完了还得赶到夜市去占位置。那天晚上卖的是一双一百元的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