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二:希望在此,此乃善愿(2)

一个人的世界史 作者:余世存


也许中国文化的未来通过卡通式人物阿凡提可以得到一二说明。阿凡提是一个骑着毛驴、行走新疆的维吾尔小商人,他是机智的象征。除了他的鹰钩鼻和络腮胡子不是中国特征外,他的姿态、他对事情的反应,以及他的心理,都是不折不扣的中国汉人。可见,阿凡提这个源自中亚的人物,摆脱了中国政治的束缚,成为中国形象的一部分。就如同马克思一样,这个德国的犹太人如今更像是一个中国人,而不是一个老外。

在这一逻辑之下,余先生的外国人语录自然就极为中国化。而在另一方面,就像聊斋的鬼神让人类世界更加奇幻、阿凡提和马克思让中国脸孔更加丰富一样,余世存摘要的言论让中国更为国际化,将中国与世界、尤其是“非中国”的那部分连成一体。

在这里,中国化或化中国有更丰富的意义。就我所知,余先生不是一个哲人,他是一位诗人,块垒郁结,而一旦情感和思绪在他心中风云变幻,自然电闪雷鸣。中国人在与外国人打交道,或者在参与外部世界的时候,也经常会表现出这般强烈的情感。鬼神的天地,外国人的国家,颠覆了中国人眼里的世界。从吃穿住行方面完全不同于中国传统的方式,今天也在中国社会发生着:中国人喝起了咖啡、葡萄酒、冷饮料,而不是仅仅着迷于茶和二锅头……

在这个奇异的世界化进程里,余先生及其国人没有突变成洋鬼子。他们停留在了一个中间地带—他们已经不复以往父辈、祖辈们的模样,但也没有转变成金发碧眼的纯粹外国人。

在我们外国人看来,这种非中非外的中间状态极为难得,令人艳羡。余先生以及像他那样的中国人既通晓传统文化,却又对外来文化心怀兴致,能够穿梭于两个世界,吸收并享受两边的精华。中国将接纳他们并视为继往开来的族人;外部世界也对其怀抱极大兴趣,试图解码他们的神奇魔力,发掘他们身后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余先生及他的中国同仁理应为此欣慰,但事实上他们并无喜悦之情。他们认为自己是在地狱的边缘游走,甚至是深陷炼狱之中。从无别人像他们那样,挣扎在两个世界和两种文化之间,就像聊斋里的书生,奔走于人鬼天地之间。做人好,还是做鬼神更好?在两个世界之间不断地适应,不断地变换角色,不断地受折磨……然而,在两个世界左右夹击之下又更懂得,更知晓,更丰富,生命与灵魂如花朵般徐徐绽放,或许,这并非炼狱,而是美好天堂……

这也许就是人类灵魂最深沉的悲剧—对自身命运永远怀有愤懑与哀思。从来没有任何国家的文学像现代汉语这样,灵魂与肉身持续撕裂。汉语世界的人们借由西方文献,找到灵感、乐趣与惊奇,从而将其视为中国文学的一部分。然而,真相并非如此……在东西方之间,两个世界犹如两面相互对照的镜子,站在两者之间我们往往感到混乱、迷失。然而,就在惶惑之际,我们看到一串串指向清晰的言语,一句又一句的引言,我们顿时找到了自己,而余先生的汉语也找到了他们自己。

中国读者们,祝你们借由此书享受一次心灵之旅。

——弗朗西斯科·郗士

(欧洲著名学者、记者,哲学博士,前意大利驻华使馆文化参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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