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刚上台时并不是这样。2000年,众多西方领导人最初对他的新颖做法以及表达的寻求合作和共识的意愿表示欢迎。本书试图描述并解释为什么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为什么普京变得越来越专制?他如何挑战西方,西方又如何挑战普京?为何各方都看不到另一方的关切,从而导致双方猜疑日深,丧失了机遇?美国人和西方眼里看到的是:俄罗斯对政治反对派的打压、车臣的血腥战争及对记者的谋杀、腐败和与日俱增的好战,直至出兵格鲁吉亚并与乌克兰爆发了天然气之争。而俄罗斯眼里看到的是:美国人在世界上的霸道行径,包括它的导弹防御计划、入侵伊拉克、北约的扩大、俄罗斯做出的积极姿态受到冷落、格鲁吉亚和乌克兰的革命蔓延到俄罗斯的危险。双方都缺乏远见:普京看不到他在国内采取的强硬措施与国外作出的敌对反应之间的关系;小布什不懂得俄罗斯历史上害怕受到包围的心理,或是对他专横地推行外交政策之行径的愤怒。
撰写本书时,普京依然是俄罗斯最得人心的政治家,也许是因为他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俄罗斯人生活上的稳定和自尊。借助于石油价格的上涨这一有利于俄罗斯的局面,在普京任期内,人民的生活水平得到改善。然而他提出的众多目标均未能实现。普京上台时许诺要根除恐怖主义,然而恐怖袭击次数不减反增;腐败盛行,严重阻碍了经济的发展;在普京执政期间,俄罗斯的人口锐减了220万;外国投资在俄罗斯经济产出中所占的百分比远低于诸如巴西和中国这些增长迅速的新兴市场;尽管过去10年里俄罗斯靠能源收入财源滚滚,却未能建立一个有活力的现代经济体。本书讲述了俄罗斯内部的改革之争,探讨作为总统的梅德韦杰夫到底是(看上去常常给人这种印象)一个不得志的自由主义者,还是形同虚设。
政客惯于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尤其是这样做符合自身利益时。近年来对所有国际政治问题中或许是最棘手的问题—小国的自决权—的讨论尤其如此。科索沃、车臣、南奥塞梯、阿布哈兹、德涅斯特河左岸……在解释一国的独立是否构成其他国家的先例一事上,人们费尽笔墨和唇舌,往往是各执一词。通常是“母国”坚持认为,其他一切例子均不可复制(俄罗斯与车臣、格鲁吉亚与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而小国则要求像对待已获得独立的国家那样对待它们。在俄罗斯,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因为俄罗斯是一个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多民族国家,数十个民族杂居在一起,不同民族的自主权或大或小。克里姆林宫担心俄罗斯任何一个共和国若是通过独立树立一个先例,会导致俄罗斯解体。这一问题贯穿过去10年的历史,从车臣战争和俄罗斯境内发生的层出不穷的恐怖主义袭击事件,到2008年俄罗斯与格鲁吉亚之间爆发的一场短暂战争。在这样的冲突中,通常没有哪一方是“对”的,不承认这一点是看问题简单化的表现。如果认为西方承认科索沃或北约对格鲁吉亚和乌克兰未来成员资格作出的决定对俄罗斯与四周邻国的关系没有影响,同样是想得太简单。一方对另一方的看法或误解常常比现实的作用更大,而且往往更有害。
这是我撰写的讲述俄罗斯的第三本书。我知道,任何一个外国人若是自称了解这个令人琢磨不透的国家实属狂妄。研究政治学的俄罗斯学者谢尔盖·卡拉加诺夫写道:“我们俄罗斯人读到外国人笔下对我国不友好的描述时,心理上会产生对外国人的反感和排斥。”在当今的俄罗斯政治中,有很多地方令人感到不快,而且应该写出来。俄罗斯有时是自己最可怕的敌人,凭空想象外国对它的图谋,害怕而不是欢迎民主的扩展。但西方同样也未能理解俄罗斯国内正在发生的变化,作为一个希望成为世界一部分,而不是受世界排斥的国家,俄罗斯同样没有受到西方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