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什?”她叫道,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
男孩坐在床尾靠墙的一张小小的金属框架椅子里,闭着眼睛。一只手悬浮在他身前的空气中——大拇指和食指相接,做出了“OK”的手势。这是当他费劲唱歌时身体经常做出的姿势……几乎总是这样。沃什的嗓音不是很适合唱歌,他自己也知道这点。他的嗓音更适合大声朗读,他也经常读书给艾娃听。
当艾娃开始说话,沃什停下了唱歌,开心地笑起来。“我就知道,”他说。
“你知道什么?”艾娃回问道。他的声音单薄、刺耳。
她向前坐了坐,努力用手肘支撑着起来,这样就可以更清楚地看见他,但是她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所以她又重新躺回了床上,只是眼睛一直看着沃什。他还是那个身材瘦高的13岁书虫男孩,一直都是。看到这一点,让艾娃感到安慰。
“我知道我一对你唱歌你肯定会醒。”沃什说。
“你在说什么呀?”艾娃问。她的声音听上去像一枚空洞的松果。
“是《俄亥俄河岸》。”沃什回答。他挺直了背——坐得笔直,看上去自信又骄傲。“人在睡着时也能听见声音,这是事实,即使是在昏迷的时候。我不知道你昏迷了——至少,医生从来不说你昏迷了——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唱点什么,你肯定会醒。”他尴尬地把手绕到身后,拍了拍自己的背。然后指着艾娃说,“不用谢!”
“我讨厌那首歌,”艾娃说。一切都很疼痛,她感觉要冻僵了。她的骨头像灌满了混凝土。她试着举起她的手臂,但手臂运动缓慢,还很笨重,只抬到她想抬起的高度的一半就无法继续了。她闭上眼睛,专注地慢慢地深呼吸。有了点作用,但是仅有一点点。“我真的讨厌那首歌,”她终于办到了。
“我知道,”沃什说,“但是如果我选了首你喜欢的歌,你肯定不想醒来,让我闭嘴的。”
忘记了疼痛,艾娃笑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沃什问。
“就像你的手一样,”艾娃说。
“混蛋,”沃什用低沉的嗓音回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了艾娃身边。“说真的,”他说,“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冷,”艾娃回答,“我很冷,全身都疼。”男孩走向了医院房间一角的柜子,拿回来一条毯子。当他走路时,艾娃的目光全放在他身上。她需要记住一些重要的事,一些发生了的事。但当她试图回忆,她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灰白,像月光下拥抱着湖水的迷雾。
他把毯子盖在她身上。“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沃什说,“但我可以让你感觉不那么冷。”
“这样就很好了,”艾娃回答,终于用手肘支撑着坐了起来。沃什的笑容褪去,眉毛紧紧皱了起来。“呃哦,”艾娃低低地说,“我看见你的思考沟(注:文中指沃什思考时皱起来的眉头)了,你在想事情,这不是个好信号。”
“我很好,”他说,擦了擦额头。他站在她的床边。“你准备好了吗?”他问,艾娃无法辨别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但也充满忧虑。
“我准备好什么了?”艾娃问。
靠着床,沃什笨手笨脚地摆弄了一会儿衬衫——他把皱巴巴的衬衫从牛仔裤里拽出来。调整了一下内衣的带子,不让它们露出来,然后拉起了衬衫,把它拉到一边。
“你能相信吗?”他问,不自然地笑了笑,等待评论。
艾娃看着从他的腰到肋骨的富有弹性的皮肤。男孩又瘦又高,肤色苍白。“相信什么?”艾娃问。“相信你比麦片盒还瘦,苍白得能被读书灯晒伤?我早就知道了啊,沃什。”她笑起来,但是笑着笑着,笑声变成了咳嗽声,咳得眼睛中盈满了泪水。
沃什没有理会这个笑话。他转过身去,慢慢地来回移动,确定艾娃可以完全看见他没有受伤,没有擦伤,没有留疤。“这是你干的,”沃什说。他放下衬衫,拿起遥控器,指向高高挂在艾娃床尾的墙上的电视机屏幕。
他换着频道,每个台都只浏览一会儿。他知道他在找什么,并因为找不到而变得越来越沮丧。“再给我点时间,”他说,“先不要记起任何事,我来给你看看会好点。你简直无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