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来之前,”沃什说,“我只想说谢谢。谢谢……好吧……为发生的所有事。为你所做的一切。”
“我想回家,”艾娃说。睡意和虚弱如同潮水从她体内升起。“我回家后一切都会好的,”她说。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爸爸在石庙镇的那座小小的灰色房子。油漆掉色了,有些地方的木头磨损了、破了,但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还是美丽的。“我不想要这些,”艾娃轻轻地说,“我只想回家。”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沃什说,“家不再是家了。”
女孩五岁的时候,她的妈妈发现了事情的规律。她们两人建立了一种模式,艾娃从来不离开妈妈的脚边,妈妈在女儿接近时总是面带微笑。经常,在温暖的午后,当一天的工作做完后,她的丈夫这时仍然在警察局,她们相信很可能她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存在。在这种时候,她们会消失在山中,纯粹为了消失。
海瑟走在前面,像一个担忧的家长,检查地上有没有蛇和陷阱,而艾娃,对她来说,她的工作就是跑到前面,让妈妈足够担心。海瑟走路的时候,她总在想以后她们的生活会如何变化。她预见到了当女儿不再需要她的那天。当她的孩子不再是个孩子,而变成了首先跑进世界中的女人,也许,甚至都不会回头看一眼。她又会遇到什么事呢?
“快点,妈妈!”艾娃叫道。
“我来了,”海瑟回答。
太阳高挂在天空,风静悄悄的,地球上充满了生命的声音。鸟儿歌唱。昆虫嗡嗡。
“妈妈?”艾娃叫道。她已经飞快地跑到了道路的拐弯处,但是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异样,因为她站在妈妈看不见的地方,海瑟的喉咙因恐惧而打结。
“怎么了?”
“妈妈!”艾娃尖叫起来。
海瑟冲过了灌木丛。现在她感觉到了一种无法避免的恐惧,可能是她不知道的恐惧——但她总是害怕,她只是没有地方安放这恐惧。现在她知道了:她有一个孩子。
当海瑟转过拐角,她听见了女儿的哭声。是一种潮湿的、哽咽的声音,柔和的颤栗如同冰破裂的声音。“怎么了?”海瑟问,因为她看见女儿并没有受伤。厚厚的绿草地上匍匐着一头鹿。这是头雌鹿,它皮毛的颜色如同夜晚的颜色。它的胸前伸出了一支箭。这头动物喘息着,慢慢地。
“妈妈……”艾娃说。她的脸泪迹斑斑。“妈妈,”孩子又叫了一次。这个词是一道咒语。海瑟看了看周围,希望找到猎人,希望能让这头动物的结局来得快点,少些痛苦。但是没有人。“它要死了吗?”艾娃问。
“这不是你的错,”海瑟回答,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为什么。
艾娃哭泣着,她试图理解。还要多久?之后会发生什么?有人会把它埋掉吗?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在她的脑海中打转。
妈妈也没有答案。所以她们安静地坐着,分享此刻的时间,分享着巨大残忍的世界中的这块小小的土地,与一头呼吸着生命尽头的空气的动物。鹿看着她们,没有恐惧,也没有畏缩,甚至当孩子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放在它脖子上时也没有后退。鹿的皮毛比艾娃想象中的更为光滑。
海瑟吻了一下艾娃的头顶。现在她们都在哭泣。
动物的呼吸慢了下来。没有问,艾娃伸手接近了那支刺进动物肺部的箭,握紧了它。她向外拔箭,一开始有点阻碍,但是箭马上就被拔了出来。鹿颤栗起来。它发出了一声如同羊叫的声音。艾娃扔掉了箭。
“艾娃,”海瑟说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