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当时的自己,陈雪只说了三个字,“心活了”。“我那时信心满满,对于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没有丝毫留恋,一心想要离开。”她说,自己就像是一条生活在矿泉水瓶里的锦鲤,长到伸不开胳膊腿的时候,就想要冲破牢笼,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了。陈雪在大学里读的专业的是英语,根据专业,她把投简历的重点放在了翻译、商务公关和外贸业务员上面,想要尽可能发挥自己的长处,也涉猎更多更广大的领域。
“之后半年多的时间里,我去了北京、上海,还去了杭州,参加了好多场双选会,递出了太多的简历,不计其数。那时候还和自己的同学开玩笑说,我们这叫‘海投’。”
起初,陈雪还对响起的电话铃声有所期许,她渴望良好的工作环境、友好而有才华的同事,对前程远大的发展空间无限向往。一个月,两个月,六个月过去了,偶有陌生来电安排面试时间,到头来却也是一场空,一无所获。她不知道如何排遣心里的压力和不快,变得烦躁易怒,常常一整天也不怎么说话,不和任何人交流。“父母常常在电话里劝我说,‘要不就回来考公务员吧’,我完全听不进。”“我究竟可以做什么?我想要的是什么?”陈雪困惑了。
陈雪说,她当时并不愿承认在北京碰了壁,但还是选择了南下去上海走一遭。“地铁里,街道上,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频率向前走,他们专注于自己的脚步,走得很快,但脸上是淡漠冰冷的,看上去心事重重,没有人会为别人的踌躇停一停。”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陈雪觉得,虽然同是为理想和生活打拼,但又真的不一样啊。接着,她想起了一次在上海的面试。“那时已经觉得自己是身经百战的面试老手了,就和旁边一起等的姑娘聊天。”陈雪有着西北人典型的直率和淳朴,面对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的苏州姑娘,陈雪微笑着说:“我是西宁过来的。”“悉尼?你是澳洲华侨?”姑娘诧异。陈雪不知道说什么好,为自己的家乡叫屈,也第一次质疑自己,是不是出来错了。
当晚,陈雪在上海的一家日式装修风格的拉面店里解决了晚饭。对陈雪来说,面的价格有些贵,“比水井巷的羊肠面贵好多”,陈雪心想。面条很筋道,碗里装饰着甜脆的玉米粒、细长的金针菇和大片的牛肉。陈雪喝了一口汤头,是她没有尝过的味道,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她想羊肠面,想酿皮,想酸奶,想她的水井巷、莫家街,想那个城市了。
回西宁后,陈雪在家里蒙头大睡了两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水井巷吃东西,真的饿坏了。”酿皮的碗已经见了底,浓稠的红油闪着光,我们谈性十足。“睡醒之后我还是不平的,但是来这吃了碗面,又在这一带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什么都明白了。”
“西宁人的生活节奏很慢,虽然发展得不如内陆和沿海城市那么繁荣,但你也可以看得出来,西宁人很乐观。”斜前方是一家很小的烧饼店,就一个四平米左右的小房子,夫妻俩都穿着白褂子,头上戴着一顶干净的小白帽,妻子在后头加鸡肉或牛肉的馅子,丈夫在前头叫卖。食客虽然络绎不绝,两个人却配合得极是默契,有条不紊。陈雪指着旁边一家面馆正在捣腾面团的师傅说,“西宁人管这叫面匠,用‘匠’字来表示对这手绝活的尊重”。面匠手里的面团上下翻飞,三两下就扯成了细长均匀的面条,神情专注而自得,乐在其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