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沉默了许久,我的视线从窗外移到她的脸上,她看起来比以前更显瘦小了,一脸疲惫。
“他的手臂还能勉强动一动。”最后她还是回答道。
我一怔,真是不敢想像回到家时眼前究竟会是怎样的情形。
之后我们在车上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在我们开进农场大门的时候都没有,噢,或者应该称其为枫溪马术学院,父亲更愿意我这样叫它。
这里看起来跟我离开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四周环绕着双面纯白的木栅栏,包括周边的马厩和跑马常牧场和草坪修剪得像高尔夫球场一样,大概有二十几匹溜光的带斑点的马正在草地上吃草。
行车道绕过白色框架的房子,横穿草坪,一直延伸到马厩门口。停车场里停放着几辆车。当眼前的这幅画面映入我的眼帘,一些希望在我的内心如新芽般破土而生。一点儿胆怯的希望、谨慎的希望。如果父亲还能再教骑马术,情况应该不至于太糟糕。也许他人已坐上轮椅,可生活的一部分依旧维持着原状。
母亲把车开到屋后。这里惟一算得上改变的就是这条斜坡。它现在已经直接通到后廊了。也许是当初他们为我改建的,但我没有追问。我已经觉得有点厌烦了。
“那是新买的车吗?”见母亲把车停在一辆蓝色的帕萨特旁边,我便问她。
“不是,那是布莱恩的车。”母亲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我听见身后的滑门咯噔顺着轨道打开了。
“布莱恩?”
“护士。”母亲的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消失了,留下我独自盯着她的空座位。
内心凌乱的我有些不知所措,放下哈里特,解开安全带。
“可我觉得……”我打开门,继续追问着,“好像有人在上马术课。”
“我们请了一个新的教练。”
母亲呼哧呼哧地把行李挨个儿从后备厢里搬下来,放在砾石路上。伊娃在她身后闲站着,远望着马厩那边的树林。
我僵站在那里,望着母亲,期待着她哪怕只是瞅我一眼。此时的我是那么需要她,需要她或多或少跟我说些理解和宽慰的话,可是她没有。她一心只顾着靠她那跟毛驴似的瘦小纤弱的身体,尽可能多地拿上那些行李。之后她递给伊娃一个手提箱,带着她朝屋里走去。
我拿上其余的包跟在后面,手里拽着牵住哈里特的红色尼龙绳。
后门直接通向厨房。当我走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母亲和伊娃的身影了。
厨房里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翻看着杂志,我估摸着应该是布莱恩。他块头挺大但软乎乎的,双手看上去也很柔软,头上的秃顶已呈日渐扩散的趋势,剩下周边零星几绺棕色短发。
“你好。”我跟他打了个招呼,扫了一眼四周,注意到一个婴儿监视器。显示器上红灯正在闪烁,似乎表示一切正常。
“你好。”他也跟我打了招呼,可连头都没抬一下。
“我父亲在这附近吗?”
“他睡着了。他很累。”布莱恩回答道。这时他终于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先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盯着哈里特,仿佛她是只什么啮齿动物似的。
我瞬间对眼前这个人没了好感,不仅因为他看哈里特的眼神,还因为母亲刚才拿着这么多包走过去时他居然也没搭把手。
我朝门厅走去。当我经过餐厅的时候,我发现原来开放式门框的地方安上了玻璃门,还挂上了窗帘。屋顶上装了一条金属的轨道,我特意停下来顺着轨道看了一圈,然后便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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