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叶圣陶先生 圣陶先生是我生平最尊敬的“亦师亦友’,今年是他九十大 庆,曾在《今夜报》作小文祝嘏。并附两年前在《文汇报》写的 文章。 寿叶圣老 寿登九旬,在旧社会早被称为“人瑞”了。 圣老——叶圣陶,今年还经历了一次不小的手术,卧院数月, 健康又逐渐恢复。数月前,还亲题寄赠他今年新出版的《我与四 川》。 我不确知他的寿诞之 El。今年,我大概要到年底才再有机会入 京,只能捧书如捧觞,遥祝他长命百岁了。 《我与四川》是抄录他八年抗战中的日记和与开明诸友的通 信。读来如品味积年的花雕,淡淡而十分醇洌。而开明的夏丐尊、 宋云彬、王伯祥、丰子恺诸公,也都是我生平敬重的师友。所以, 读来更觉亲切有味。 如一九三八年五月八 Et寄开明诸公一信谈到在复旦大学等校教 课的感受,有一段说:“《百八课》题目来时,当抽暇徐徐为之。我 近来觉得书上讲得好是一事,学生是否能容受又是一事,像东 华 (疑指傅东华先生) 这部书讲得何尝不好,但学生实在消化不 来;弟讲得很吃力,而他们至多领受到十之二三。我们的书大概也 是如此而已。" 他所谈的“容受"、“消化”、“领受”,我应用到今 El的报刊上, 特别感到有很深切的启发。课堂教育是师生间教学传授,尚且如 028 ◎ 风雨故人 此,报纸、电视、广播属于大众传播,如不注意上述的问题,恐怕 更可能“言者谆谆" 而“听者藐藐”了。 圣老是举世闻名的教育家和文学家,其实,一通百通,我以 为,他对新闻传播事业,也是一位精通“三昧”的里手。要讲究受 者的容受力与消化力,不宜“满堂灌"。这不正是我们今天要打开新 局面、切实提高宣传实效的关键问题吗? 一九八四年七月十六日 怀叶圣老 读报,才知今年是叶圣陶先生从事教育工作七十周年。他已八 十八高龄了。 他是我生平敬畏的师友之一。中学时代,我就喜欢他的创作, ((倪焕之》的形象,迄今活跃在我的记忆里。 抗日战争胜利后,我才开始和他结交。他也和郑振铎先生一 样,平易近人,诚恳质朴,站在民主斗争的前列,从不以进步 自 居。我为《文汇报》请他写稿或组织座谈,凡他认为能做到的,总 给我们切实的帮助。 一九四八年我到香港创刊香港《文汇报》,约宋云彬先生主 编 ((主年周刊》,他经常和我谈起在开明的往事,使我对叶先生的人 品、学识,有进一步的认识。 翌年二月,叶、郑诸先生也流亡到港。月底,我们秘密乘轮北 上,同行还有陈叔通、柳亚子、包达三诸老,柳夫人、叶夫人以及 张志让、曹禺夫妇等,一行二十余人。途中,我和叶、郑、宋三位 都喜欢饮酒,相约每餐以一瓶为度。柳亚老早年即以诗酒闻名,那 时,大概因为血压偏高吧,滴酒不沾唇,而喜呼我们为“四大酒 第一部分 正 篇 ◎ 029 仙”;同行的包、郑两小姐,也调皮地这样称呼我们。 三月初,辗转到了解放不久的北平。一天,周恩来副主席邀约 我们和在北平的民主人士座谈对今后的希望。我分明记得叶先生讲 了几句使举座吃惊的话,大意是:“我已年老,脑筋迟钝了,希望勿 勉强我改信唯物主义。" 事实证明,以后他一直是努力学习马列主 义和毛主席的著作的。他既不是那种“面从,退有后言" 的人,也 不“遇事三分左’,还没有想通,先附和、表态。他心里想什么,就 说什么,是真正愿意和党肝胆相照的。 解放后不久,云彬调往浙江工作,我们每次进京开会,叶、郑 两位必欢宴我们。有一年,我们去叶家之前,云彬告诉我,叶师母 已不幸得了胃癌。但她仍殷勤出来接待我们。我问她的健康情况。 她说:“听说柳师母患的是癌症,我还好,只是一般的胃病,吃不 多。" 我偷觑坐在她旁边的叶先生,他正在背过脸去擦泪水。 那时,叶太夫人已九十多岁了,叶先生每次回家,必先去问候 老母,再出见宾客。 对子女,他是既严格,又慈爱。 一九五六年春,我到京参加创刊《教师报》,教育部分工指导 教育报刊的是柳浞副部长,他对我充分信任,希望我负责把报办 好。叶先生也是副部长,主要的社论由他执笔。他写的文章,明白 晓畅,没有套话,深入浅出地解释党的方针、政策,不用教训人的 口气。他还不时和我讨论如何把报办出中国的特点,使读者喜闻 乐见。 可惜事与愿违,我未能在《教师报》善始善终,辜负了柳、叶 及其他几位部长的期望。 一九六。年左右,叶先生和云彬一起去福建视察,归途在沪小 住。他对我们依然是老朋友的亲切。他对朋友,从不看气候而温凉 030 ◎ 风雨故人 相待。 有二十多年没有看到叶老了,我注意到,不论天朗气清,还是 刮风下雨,他的文章和诗词,始终是那么纯朴、真挚,从不见有违 心之论。 去冬在京时,从电视里看到他在小组会发言,率直呼吁减轻学 生负担。须发似雪,而声如洪钟,依然还是那样慈祥。 首都的面貌日新月异,等到打听清楚叶老的住所,我已没时间 去访候了,只能期待下次。 祝叶老健康长寿,至少再活二十年,在品格上,言传身教,永 远做后来者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