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理性。我大学是偏理科的文科,要学模拟电路、数字电路、概率论和数理统计、C语言、VC、C++、计算机组成原理,虽然以上诸科我都挂过,甚至挂过不止一次,挂的时候摔桌子、捶板凳、骂老师,但现在想来还是很怀念,学得虽然无比烂,却给我造成了一种理性和逻辑的训练。所以至今我虽搞文、搞艺、被文搞、被艺搞,始终条理明晰、逻辑清明,不含不混,必清必楚。
作为一个天生多愁、多情(好色的狡辩?)、多感、多才(太自恋?)的人,我也十分不解我的理科色彩和学术化倾向,喜欢纯粹数学,喜欢理论物理,喜欢人类学和社会学,喜欢宏观经济学,喜欢科技哲学和科技史,喜欢读霍金的《时间简史》和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喜欢读张五常的《佃农理论》,喜欢读小说评论远胜于喜欢读小说,尤其是西方角度的视野和方法论,常常沉迷于其中的逻辑推理和层层内证,博而不杂,野而专精,他们怎么可以那么牛逼?
爱感性。先纠正一点,感性未必就是伤春悲秋、黛玉葬花,未必就是临水而叹逝者如斯夫,我所以为的感性,是直觉,是第六感,是白日梦,是本能思维。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第六感比女人感觉到男人出轨还要准,可以不证即得,不算即明,脑子不发力就能准确无误地捕获转瞬即逝的灵光一现,靠体验洞察世界。这就像1991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科斯,不谈逻辑,不用数学,任何问题都先用预感找答案,因为他认为若要用理论解释世界,首先就要知道世界是怎样的。
我的右脑远胜左脑,所以数理化差,直觉能力好。右脑里藏着“本能的五感”,控制着自律神经与宇宙波动共振,是潜意识的大本营,听音辨色,闻味知肉,对世界有一种本能的“共感”。跟科斯一样,对所有事情我也几乎都以感性开路,所以方向感好,视野宏阔,有高屋建瓴的俯视感,能以感性外求诸人,同时也能内求于己,惟愿以此建立起对世事的洞明和对人情的练达。
爱理性地感性。上一次,跟香港科技大学的陈波涛兄坐在清水湾的海岸边纵论感性和理性,研究水利学的他跟出身多媒体的我得出一样的结论:理性是感性的方法论,最高的境界一定是理性地感性。譬如被一个苹果砸出科学头脑的牛顿,最后找第一推动力找到了上帝,爱因斯坦想相对论也不是推导求证,而是在科学理性地拍脑袋,拍得灵光一现,想出了智能方程式E=mc2。
再譬如小说,我始终认为人类最高境界的读物一定不是散文,不是杂文,不是论文,也不是历史,更不是感动得你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心灵鸡汤,而是小说。最好的小说不在过程中卖弄感性、卖弄泪水,一定是慢慢理性、科学求证,最后给你一个浮生若大梦般的感性,摩擦和找G点都是理性,高潮才是感性。看看《红楼梦》和《追忆逝水年华》,多少世间事、世间情都密密麻麻、层层铺排,有条不紊地前进,这理性便是桥,是路,只有最后一叹才是山巅,才能一览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