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不韦离开咸阳、出居河南后一年多的时间里,陆续传来了令他惊恐不安的消息:吕不韦门下的众多食客奔走游说,活动频繁;吕不韦本人呢,兴致勃勃地拜访当地名流,眉飞色舞地与众宾客纵谈天下大局,似乎并不是一个“闭门思过”的有罪之身,俨然成为一个雄踞一方的领主。
河南又地处中原,四通八达,往来便利,假如有一天吕不韦突然从领地上消失,又突然意气风发地在某国政治舞台上出现,岂不是会使秦国机密尽失,颜面无存,所有东征计划均须重新制定,统一大业又要大费周折吗?秦王政后悔自己一念之差,放虎归山,使吕氏集团再度嚣张,对秦国构成严重威胁。他断然决定彻底铲除这一危害秦国的祸根。
于是,秦王政这才派人快马加鞭,给吕不韦送了一封信:君功于秦?秦封君河南,食十万户。君何亲于秦?号称仲父!其与家属徙蜀!
这封信无疑是一个宣言,宣告了吕不韦政治生涯的终结。吕不韦绝望了,他想到自己侍奉先王功勋卓著;自己手把手地教秦王政读书认字,自己殚精竭虑,主持国政。这是吕不韦一生引以为自豪的历史,也是天下群雄敬佩吕不韦的主要原因。
现在秦王政竟用一道诏书就将这两项惊天动地的功绩轻而易举地抹杀掉了,还板起面孔训斥他无功而拜爵,无亲而显贵,言外之意是说他死有余辜,迁往蜀地已是君恩浩荡。
这道诏书是一道催命符,宣告了吕不韦人生旅途的终点。蜀地荒蛮偏僻,蜀道艰难凶险,吕不韦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重兵押送下踏上漫漫路途,即使不死也要活活扒脱两层皮。这道诏书的毒辣之处,就是将吕不韦送到道路险阻、音信隔绝的荒凉之地,任其自生自灭,彻底断绝吕不韦东山再起的幻想,完全根除山东六国招纳吕不韦的念头。这道诏书的阴险之处,在于秦王政表面上宽大为怀,没有对吕不韦下杀手,而实质上却暗藏锋芒,以流徙为名将吕不韦送入坟墓。
吕不韦彻底崩溃了,他再也无颜活在这个世上。
在一个凄风苦雨的漫漫长夜里,吕不韦举起那个斟满鸩酒的铜杯,一饮而尽。
在打击吕氏集团的过程中,秦王政并未能抓住吕不韦谋反的真实证据,因此无法将吕不韦以谋反之罪论处。但吕氏毕竟权力很大,党羽众多,秦王政不得不除掉他,这样才能消除秦国割据分裂的隐患,这是他剪除吕氏集团的真正目的。
但秦王政在处理吕氏集团时,避开了这个重大问题,而以一案“事连相国吕不韦”的原因将吕不韦免职,可见秦王是在避实就虚,避重就轻,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稳住吕不韦在朝廷中的亲信,使他们不至于集体反抗,而这对维护朝廷的稳定有着重要意义。
因此,在处理吕不韦时,秦王政相当客气,他先将吕不韦贬到河南封邑,彻底斩断“仲父”与太后的联系,后来,因为“诸侯宾客使者相望于道”,纷纷跑到河南去“请文信侯(吕不韦)”,引起秦王的猜疑,因“恐其为变”,遂下令吕不韦迁徙蜀地。吕不韦接到这一命令后,自感前途无望,为了尊严,他只好饮鸩自杀。从以上事实可以看出秦王政在处理政敌时所运用的高明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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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有自知之明,该收手时就收手,这是处世法则。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如果吕不韦有自知之明,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封地,也许就不会那么早结束生命。他已成为秦王政的政敌,却不知收敛,其结果只能是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