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一场暴风雪袭击华盛顿之后,杰斐逊在众议院第36轮投票中险胜,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总统。自此,造就美国独一无二的政治丰功伟绩的杰斐逊时代开始了。与这位蒙蒂塞洛的哲学大师相较,乔治·华盛顿、约翰·亚当斯、亚历山大·汉密尔顿不时被形容为更英明、更务实。然而,若以大权在握的时间为粗略的判断标准,杰斐逊当属美国共和体制前50年里最成功的政坛人物。1800~1840年的40年间的36年里,居美国总统要职的不是杰斐逊本人,就是自称“杰斐逊的拥护者”的人:詹姆斯·麦迪逊、詹姆斯·门罗、安德鲁·杰克逊以及马丁·范布伦。(约翰·昆西·亚当斯担任一届总统,属唯一例外。)这个未引起关注且未公开过的“杰斐逊家族”,在美国历史上可谓空前绝后。
杰斐逊构想清晰,目标宏大—期盼民众政府在美国得以存续。他相信,民众受过良好教育,民智已开,他们的愿望定会实现。他的对手们对人民则缺乏信心,他们担心大部分美国公众可能无法担当自治的重任。而杰斐逊认为正是这批美国公众才是自由的救星,民族的灵魂,共和的希望。
为实现目标,杰斐逊追求权力,一旦在手即施加影响,令现实屈从于其个人意志,按其心中蓝图重新加以塑造。最伟大的领袖既不是空想家,也不是独裁者。他们如杰斐逊一样,既畅言国家宏图伟业,又深谙权力之道,懂得达权知变。杰斐逊在整顿思想、打动人心方面的能力超群,激情澎湃的同时又不失踏实务实。为实现构想,他妥协退让,也相机变通。杰斐逊在特定时期,心甘情愿应时而动,使得他成为一个可遇不可求的历史人物。然而,在现实世界,身处那个时代,当杰斐逊被赋予国家安全的重任时,他大胆创新,灵活机变,堪称锐意改革的领导人。
选择理想还是现实、高尚的目标还是无奈的妥协,美国一直都在挣扎。杰斐逊也是如此。和美国一样,在杰斐逊的内心和头脑中,是追求完美还是得过且过,是理智行事还是随心所欲,这种交战一直在上演。于他同于美国,这种矛盾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斗争。杰斐逊的故事之所以能引起共鸣,主要是因为他代表了一种永恒的戏剧情节:在复杂的乱世当中,通过争夺国家的领导权实现伟大的变革。
杰斐逊比任何一位早期的美国总统——无论是华盛顿还是亚当斯—都更加深信人性的可能性。他志存高远,但也明白,要让梦想成为现实,其捍卫者要足够强大和狡猾,能让历史为其所用。大体来说,就是哲学家的思考、政治家的操控。杰斐逊的天才之处就在于,他既是哲学家又是政治家,而且常常能同时扮演好两种角色。这就是权力的艺术。
他爱妻子,爱藏书、农场、美酒、建筑、荷马作品、马术和历史,爱法国和弗吉尼亚联邦,爱花钱,爱最新的理念和观点。他对美国和美国人深信不疑。在1801年的首次就职演说中,他曾说过,这个国家是“世界最大的希望”。他认为只要用心,美国人几乎无所不能。杰斐逊曾在1814年这样形容他的美国同胞:“他们能做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艾萨克·格兰格·杰斐逊是蒙蒂塞洛的一位奴隶,他眼中的杰斐逊令人敬畏:“杰斐逊先生个子很高,身板笔直,肩膀宽阔。他身形挺拔,长脸形,高鼻梁。”埃德蒙·培根,蒙蒂塞洛的一位监工,形容杰斐逊“像一匹骏马,没有一丝赘肉……脸上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
高个子和令人敬畏也许会赢得一时的尊敬,但很难被喜爱;过于平易近人也许会赢得一时的喜爱,但很难被尊敬。杰斐逊就是那种极为罕见的领导人,他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却又不会让人有压迫。他的气质赋予他独特的机会,让他能努力落实头脑中的想法,让周围的世界朝着他的理想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