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我的学校富顺二中越来越像座围城。
记得刚考进二中的时候我高兴得要死,进来之后我开始担忧。尽管大树底下好乘凉,但背靠着大树自己却不是大树的滋味很不好受。围城里的人按成绩被明显地分成了三六九等。我们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政治书上说的“现在我国阶级制度已经消灭但阶级现象依然存在”。
二中的校训之一:宁可在他校考零分,也别在二中不及格。
学校体贴备至地为我们把小卖部办得有声有色,上至衣帽鞋袜下至图钉纽扣应有尽有。最近我甚至看到了一缸待售的金鱼。
学校就这么温柔一刀地斩断了我们所有出校的理由。于是我们只好望着四角的天空日复一日地伤春悲秋,感慨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里面的世界很无奈。
铁门紧锁,庭院深深深几许,问君能有几多愁,欲语泪先流。《铁窗泪》风行一时不是没有理由的。
周六的最后一声铃响如同出狱的宣告。我们火速离校,乘车几经颠簸到家,打开门,带着满腔心酸满腔大难不死的心情大呼一声:“我终于回来了!”虽没有胡汉三的阴阳怪气,但至少有逃离苏比坡的悲壮。
电视是围城中的我们与外界的唯一联系,并且我们只被允许在七点到七点半的时间看中央一套的节目。导致的必然结果是我们越来越爱国越来越血气方刚慷慨激昂,幻想某天杀上战场为国捐躯。因此也出现了一批战争狂热分子,见着哪个国家不顺眼第一句话就是:“给我打!”当然并且幸好地球不是绕着他们转的。
偶尔七点半过后老师没来,我们就能多看会儿电视。但遍地开花的综艺节目只会加剧我们心里的不平衡。因为那些所谓的明星正在回答“一年有几个星期”之类的问题,而我们却在研究在和地球不一样的重力系统下高速运动的物体之间能量交换和怎样在正方体上干净痛快、手起刀落地只凭一刀就切出一个六边形来。
围城拥有很多耀眼的光环,比如“全省重点中学”“全省校风示范学校”“青少年科学创新重点学校”,等等,我只知道校门口挂着十多个长短不一的牌子。其中最有分量的还是“S大学数学实验基地”的牌子。我记得在举行挂牌仪式时,我们坐在操场上,对着主席台上S大学的校长和成千上万个副校长死命地鼓掌。我也很拼命地拍手,但我纯粹是因为觉得当时的气氛很搞笑很离谱所以劳我双手大驾。牌子挂出来以后二中依然是二中,没有任何改变。对我而言它的重要性还比不上食堂门口挂出的“今日供应鸡腿”的牌子。
围城里多雾,很多时候都是城外阳光普照城内烟雨蒙蒙。学了一年的地理知识告诉我们地面状况间接影响着局部地区的天气,很可能是因为二中有个很大的湖和城外有条小得我都不好意思称它为江的沱江。也很有可能是开水房的老伯们工作效率太高引起水蒸气外泄——事实上二中的开水永远是供不应求的。再有可能就是二中的绿化太好了,植物强烈的蒸腾作用让我们月朦胧鸟朦胧。
提到二中的那个湖,我想起它是未名湖。但请不要以为它与北方那座高三学生心目中的天堂有什么关系,它是真正的未名——没有名字。但这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如果它有了名字就一定会是“奋斗湖”“努力湖”,或者是真正的“为民湖”。那对我的耳朵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