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多年独身在外没有生活负担,跑运输空车返程时也能顺便捎一点活,加上有一定的军饷收入,手头经济上还算宽裕。但长期在外跑车,无居家定所,积攒下来的财物无人打理收管,经常是睡一觉醒来收缠在腰间的钱票或财物被人偷了个精光。如今要娶妻安家了,爸爸将现有的钱都交给了外婆给妈妈置办嫁妆,又加班跑了几趟车,攒够了钱后,便开始租房子,购买桌椅、床铺、衣柜、锅碗瓢盆、床上用品等居家用品。房子租在东门内比妈妈家距城墙根更近的张大妈家。张大妈家离外婆家很近,出了外婆家院门往东走50米拐到后院便到张大妈家了。若站在这一前一后斜对着的两个院内高声喊话都互相能听得见。
在商量如何办婚礼时,家里人曾有过不同意见。
旧时的中国,结婚迎娶新娘办得体面的是抬轿子,新娘的穿戴上上下下都是红色,头上还要盖一块红盖头,这是传统的风俗。可是妈妈却不喜欢那一套,她说:“我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南到城北,天天在外跑,见的新事多了。现在有了汽车,有人就用汽车接亲了,新娘子白色的婚纱礼服穿在身上可漂亮了,我结婚也要穿婚纱!”
这话传到爸爸那里,正合爸爸的意,爸爸在外面跑多了看得也多,他也挺喜欢新式婚礼,虽然自己班里的军车也可以借用,但他不打算用卡车,他要去租用小轿车来接亲。妈妈听到这些好生高兴!
白色婚纱,红地毯,小轿车接亲,这在当今已是普通事了,婚礼差不多都这么办。可是在当年,哪怕是在古城西安,也让市民们感到新鲜,毕竟那是洋人的婚礼,传到中国来还是要受到传统观念的挑战的。太姥姥就对结婚披白婚纱提出了异议。她听说孙女要穿白衣服结婚,生气地说:“胡闹,结婚是大喜事,怎么能穿白衣裳呢,又不是戴孝,应该穿大红呀!”妈妈就这么来劝说太姥姥:“奶奶,现在时代变了,什么新事都有,穿白色婚纱是吉利的,是白头到老的意思,红色是跳火坑呀。”尽管太姥姥对妈妈的这些说法心里并不接受,但是她拧不过孙女,从来都是什么事都顺应着妈妈的心气来,也就不再坚持要妈妈穿红了。外公外婆在这件事情上倒是没什么异议,他们还算是开明的,他们说,现在好多人都这么办婚礼了,不都很好吗?再说,平时妈妈的事也是妈妈想怎么样他们都顺着她来。记得听妈妈说过她小时候裹小脚的事:
旧社会的女子兴裹小脚,外婆的脚就被裹得只有三寸长。妈妈小的时候,也按旧风俗被家里人裹缠过小脚。妈妈被外婆用白洋布条将两只脚紧紧地缠绕,裹得绷紧,可痛了,都下不了床,妈妈觉得太难受了,“我不要缠,我好痛,您给我解开吧。”妈妈不停地叫喊。外婆说:“你不裹脚,将来长大了都没人要你,大脚女人是要受气的。”
太姥姥却是站在妈妈这一边的。一来,她是心疼孙女,二来,她压根就是反对女人裹脚的。太姥姥是天津人,家住在天津城里的租界。她家族的前辈人中曾与外国人结婚联姻,所以太姥姥身上也有外国人的基因,她长得个子高大,眼睛是蓝色的。太姥爷到天津经商做生意时娶了太姥姥当妻子并带回了山东。太姥姥的脚裹得不够小是因为她小时候被裹脚时自己坚定地反抗,一有机会就把缠在自己脚上的裹脚布给偷偷松开。所以,后来太姥姥的脚就没有裹得像姥姥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