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九龙坡后,部队安营扎寨是按连队划分区域居住的。像舅舅所在的警卫连这样多为单身战士的连队,刚进驻九龙坡时,他们住在临时搭起的帐篷内。后来建好了简易营房,汽车团带有家属的和单身的官兵就都住到新盖的集体大营房里去了。
爸爸他们走后,家属们被重新调整安排了住处。她们都搬到了单身战士们曾经住过的不带隔断的通透大营房里,一个屋里挤着六七张床,加上孩子就有十多口人。妈妈住的是保卫连曾经住过的地方,营房坐落在一块平原地段,居住相对集中。
后来,家属队又根据情况不断进行了一些小调整。比如,有孩子的和没有孩子的分开来住,以免因为生活规律不一致相互干扰;有性格不合、住在一起不融洽闹矛盾,相互搞不好关系的,就重新分配调换住处;还有爱生事、嘴杂好说的凑到一起住,领导对她们不放心的也被小调整换个地方住。这种在小范围内不断调换宿舍的小调整时有发生。
妈妈带着姐姐是和一帮子有孩子的家属住在一个屋子里。七个大人,七个孩子,总共十四人,在没有上课和开会的时间,大家挤满了一屋子,小孩子吵吵闹闹的,不到吹号熄灯的时间总是静不下来。在妈妈住的这个屋子里,也有被调换出去和重新安排住进来的人。
白淑珍的弟弟是勤务兵,这次他没有被安排跟随大部队去东北,而是跟其他十来个勤务兵一起留在了九龙坡原地。后来,妈妈听白淑珍说,这些勤杂兵留下来是要办食堂了。
营房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军队干部,男的是长征干部,四川人,姓张,长得粗头大脑的。女的姓邓,个子不高,三十多岁,河北人,脸上还有几个小麻坑。他们来到集体宿舍挨个自我介绍一番后,男的对大家说:家属同志们,你们的爱人出远门了,以后部队就为你们开集体伙食,大家都可以不用自己开火做饭了,以后有什么困难部队都会为你们解决的。
很快炊事班组建起来了,大锅大桶大盆及必备的餐饮炊具都备齐后,大家便聚到一起吃起了大锅饭。
开饭是以拼桌的形式,八个人为一桌。所谓的“桌”,其实没有桌子,八个人蹲在地下围成一圈,地上摆上几大盆菜,每个人用自带的饭盒盛饭舀菜,这就算是一桌了。妈妈管那叫“地桌子”。最开始时,有的家属对在地上吃饭不能接受,“怎么让我们在地上吃饭呢?这像什么话呀!”她们中有人大声嚷嚷起来。
新来的长征干部发话了,他说:“在地上吃饭有什么新鲜的,我们共产党的队伍什么苦没吃过,红军在长征路上爬雪山过草地时没有东西吃,只能吃青稞野菜,吃树皮草根,实在没有东西吃了,连自己的皮带都吃了,饿死人啊!现在国家给你们饭吃,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还要讲条件?”
那位女干部接过话来,她的语气缓和多了,她说:“家属同志们,我来给大家说明一下,部队现在有实际困难,一下子准备不齐这么多餐桌餐具,请大家配合一下,以后自备小板凳,坐着吃饭总比站着或蹲着好吧。”经他们一说一解释,家属们尽管心里不接受,但也不再说什么,大家开始盛饭盛菜,赶紧地吃饭喝汤,吃得慢的到了最后饭菜就凉了。若是在夏天,南方人倒是乐意将桌子架在室外吃饭,因为在外面吃饭凉快。但是此时已进入深秋季节了,饭菜出锅后就容易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