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辣椒的色泽,无论黄红紫绿,都亮闪闪的,像女人配饰,拿在手上嚼在嘴里,添了许多妩媚。
喜欢辣椒的多变,甜中带麻,麻中带针刺般舒适,像印度魔鬼椒,吃一枚就可让从不吃辣椒的人在地上打滚,汗流如注。传说红军长征时伤员开刀没有麻药,用此做汤,伤员喝下来便可浑身麻得无知觉。
喜欢辣椒的尖圆长短,弯着挺着,像恋爱的情侣,呈现最美的状态。
也喜欢辣椒的猛烈和牵肠挂肚,一边为之流汗流泪,一边直逼往事的深渊,追寻未来的北斗。
十八岁前,长江山城南岸野苗溪六号院子,那间小小的房里,辣椒如同三八线,把一家人划成两派,一派是母亲、大姐、四姐,每顿非辣椒不可,母亲在外做造船厂抬工,周末回船厂上班必带辣椒;另一派是父亲、五哥、二姐,父亲是江浙人,不喜辣偏爱甜味。我和三哥属于中间派,可左可右。家里做菜时是先做不辣的,分为两碗,其中一碗放辣椒。父母对辣椒的喜爱不一,让我那时感觉这个家存在某种缺憾。却不知那是因为我是个非婚子。
吃可把陌生人变成朋友,也可把朋友间距离拉远,变成陌生人。吃在一块与否可见极其重要。
过了十八岁,我从中间地段越过辣椒三八线,跑到母亲那一派。天天吃辣椒,一天不吃,就会想得心里发慌,我更是喜欢以吃辣椒的为朋友,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与男来北往的诗人作家艺术家切磋技艺,可是一见钟情的人大都不吃辣椒,看来吃到一块不是男女在一起决定因素。我渐渐明白父母间的那缺憾所在了。
如今当了母亲,女儿比一般孩子喜爱辣椒,她会问些辣椒的问题,辣椒从哪里而来?
我说原产自墨西哥,由欧洲传播,明代才传入中国。
女儿说,原来辣椒转了一整个地球呀!难怪爸爸也喜欢,我们都是辣椒人。
没吃过辣椒的人拒吃,可不小心吃了后,就狂爱不止,有心尝试,并吃苦不少,方才明白辣椒之真谛。爱是什么?平常的爱不是爱。世界是什么?没有辣椒的世界缺少真实,拥有辣椒的世界,才可面对那最可怕的时刻来临,值得为所爱付出自已的一切。
写作也是如此,虽偶尔碰到棉花也会受伤,但相遇上了魔鬼般的辣椒,心里反而会涌起一股绵长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