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的破灭是人生的变迁。而一切的变化中最让人震惊的莫过于自我的变化。格拉斯在街头遇到一位过去他幻想过的女子莫藤小姐，在她这面活镜子上照出了人生：“我完全能认出她来，她还和当年一样，是我自己我认不出了。”

当格拉斯终于毒杀了牧师后，在梦里他看到了青年时期的同伴。他看见她，那在很久前的一个仲夏夜他吻过的人，当他还年轻，还没杀过任何人的时候。他也看到那个时期圈子里其他的女孩。“面色苍白地，她们走进了那苍白的暮色，她们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当我试图走近，她们彼此做着暗示。我想和她们说话，但她们跑开了，没回答我。在梦里，我想：这是很自然的，她们认不出我来了，我已经变了。但同时，我意识到，我这是在骗我自己，她们认得我，认得不能再清楚了。我就这么醒了，眼里溢满了泪水。”

人生如梦。有时，梦教给“我”关于“我”的一些事，告诉“我”一些“我”没有企盼的心愿，没有向往的欲望，那些在日光下“我”不愿知道的。“那些心愿、那些欲望，此后我在充足的太阳光下对它们称量和检测。但它们很少能受得了日光……在夜里那些梦可能会卷土重来，但我认出了它们，即使是在梦里，我也轻蔑地嘲笑它们，直到它们放弃了所有……在现实中和日光下生存的要求。”

甚至让一个女人爱“我”的梦，也只能停留于假设：

假设，我让她爱我？我是那么孤独。去年冬天，我有了只灰条纹的公猫，但它在春天临近时就跑了。现在当这秋天的第一堆炉火在有污点的地毯上跳舞，我记起了它，就在那里，在壁炉前，它习惯于在那儿咕噜着躺着……它舔了我的牛奶，用我的壁炉取暖，但它的心保持了冰凉。你成什么样了呢，小猫……如果你还逡巡在这世上，我怕你会变得颓废。昨夜我听见墓园里猫的尖叫，我肯定我听出了你的声音。

梦是矛盾的，有时还未开始，注定夭折；即便如此，又是会卷土重来，不能彻底被遗忘的。梦没有实现，梦像流水，流出的是人事的变迁，让人面对一个难以更改的现实：灵魂的从纯洁到肮脏，从快乐到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