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节课上完了,甚至拖延了大家的晚饭时间,但是大家都觉得很过瘾。叶子文的歌声更给我们带来很多快乐。下课的时候,音乐老师说,唱歌本来就是为了快乐。“而且——”说到这里,音乐老师神情郑重起来:“唱歌,还可以让我们的心灵到达很辽远的地方。”
就是在他的音乐课上,我们听到了小虎队,听到了罗大佑,听到了《东方之珠》和《蝴蝶飞呀》,也听到了《命运交响曲》,那“梆梆梆梆——梆梆梆梆……”的乐符一声声像敲在我们的心上。
后来,我们就有了一个小小的合唱团,每个星期四晚上,我们十个男生和十个女生都会悄悄地聚集到这间音乐教室里来唱歌。在那里,我们第一次知道了“和声”,也第一次知道“男声部”、“女声部”、“高音”、“低音”。我们甚至合唱了《长江之歌》、《黄河大合唱》这些歌,虽然我们唱得不怎么样,但我们唱歌的时候,一定是很投入。
每当我们在唱歌时,音乐老师就会面带着一种微笑,那种微笑一直鼓励我们张大嘴巴,发出声音。
一年以后,就是初三,我们的音乐课从课程表上被删除了。好多次我们从音乐教室外面走过,常常有些无以言说的遗憾。
在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每一个主课的任课老师都把我们的时间抓得紧紧的,语文老师会在每一个早自修时,来到教室,让我们背诵古文和诗词;数学老师会在中午一直盯着我们,把他发下来的试卷做完;英语老师来晚了,只好摇摇头,但是在第二天早自修时,他会提前半小时出现在我们面前,这一个早自修,我们只好背单词。至于晚自修时间,更是几个老师争夺的重要对象,他们轮番出现在教室,把我们搞得无所适从。
音乐课、体育课,已经彻底从我们的校园生活里走开。曾有个中午,我们几个男同学刚吃过中饭,看见有低年级的同学在操场上玩篮球,就手痒起来,过去运动了一下。手上还没起泥呢,数学老师已经黑着一张脸,站在操场边上了。他让我们站成一排,又从扫把上取下几根竹枝,让我们一个个伸出左掌,他要抽打掌心。不打右掌,是因为右手还要写字。
那一条条血痕,至今在我们的心上无法愈合。
竹枝抽下来的瞬间,我们每个人都发出了号叫,那是内心的委屈,以及无言的抗议。
很多人站在边上看。音乐老师刚骑了一辆自行车,准备出去,这会儿就扔了车,没管黑着脸站在边上的数学老师,径自过来,挨个看我们的手。我们把手掌藏在身后,一言不发。
就在这事发生后,第二天,音乐老师来到教室。那天下午有一节本是音乐课,但这节课已名存实亡太久。音乐老师说:“这节课,我们还是放到音乐教室去上,我们很久没有听音乐了。不愿意去,要做习题的同学,仍可以不去。”
他说完这话,下面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那天下午四点,音乐教室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到了。叮叮咚咚的风琴声,混合着我们的低低吟唱,从铺满朽叶的瓦隙间飘出,在梧桐树与无边稻浪上空飘荡,随风传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