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各色的女子。
女友用中药里的一味药形容过我——独活。对这个形容我十分认同,我不喜欢热闹,不喜欢一拥而上的东西,在现实中,也喜欢一个人发呆,静静坐着,听听戏、写写字,尽可能离热闹远一些。
后来看亦舒的博客,她说,人缘太好的人不适合做知己,因为她对谁都这样热情,你根本分不清她的热情是真的,还是有作秀的成分。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把亦舒认成了知音。
前些天我生日,接到一条短信,知道我生日的人甚少,所以,每年的生日我只当没有。一个人来,一个人去,倒也自得。没有凡俗的生日蛋糕和鲜花,我仍然上班下班,仍然做“春风来似未曾来”状,买一份连载我小说的报纸,洗衣服做饭,与往日并无不同。
中午十二点,接到她的短信。
她,是我少年时的朋友,我们曾一起爬上家乡古老的城墙,谈海子,谈三毛,谈那万水千山走遍的旅行;曾经,我们一起骑自行车去白洋淀;曾经,一起坐火车去南京,当年曾怀少年梦。
如今,我们天各一方,久不曾联络。她有家有业,我也忙乱得这样无闲心看儿童戏,只觉得没了一颗闲情逸致的心。
她的手机号,我亦不知了。
可是,我知道是她。
她说,莲,是我,生日快乐。
她又说,外面下雨了,在你生日这天,我在平房里整理你写给我的信,很大的一口袋,我读青春岁月里那些你给我的信,心似乎飞到了少年时。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不论我再活多少年,不论我再认识多少朋友,但我深信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你了……
此时,我一个人吃着一盒方便面,看着程砚秋先生的《荒山泪》,当读完这条短信时,我的眼泪“哗”就下来了。我知道是她,虽然我们有几年不再联系了,她一直在我心里,这样懂我,这样的懂我。她知道我的寂寞,我的孤单,知道我的薄凉。
我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在现实生活中,我不善交往,不会和人打交道,沉默的性格让我得罪很多人,清高凛冽的个性又让我难以和很多人打交道。我朋友极少,少到只有三两个。可我知道,我是这样一个女子,爱我的,爱到为我两肋插刀都可以,甚至可以放弃生命;不爱的,只当我不存在。我不合群,不会随大流,我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大多数时候,我不领情。
即使我欣赏的人,也只有三两枝。
女人我欣赏的更少,张爱玲是唯一了吧,她不热闹,一个人躲在美国的公寓里,四壁皆空,热闹是你们的,与我无关,我死了,骨灰撒向旷野,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那样的清凉,不是每个人可以做到。
所以,我的朋友仍旧少,少到只有三两个。
朋友不在多,在哭的时候,能找到一个肩膀就行了,朋友再多,如果当你绝望时,一个也没有,也等于没有。
那天,我回了短信,只一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是当年张爱玲回胡兰成的话,我这才明白这句话,不是爱情的关系,而是因为懂得,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认同,这才重要。
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三两枝。能做到三两枝,已经很好,真正的妙处在于,三两个素心人,小桌围坐,大雪天,烹茶煮酒赏梅花,这样的人生,算得真味,而独活未尝不是一种更妙的意境。少了苟同的人生,那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情趣,和孤独实在是不挨边的。
所以,这个冬天来临时,我买了新的普洱,准备自吹炉火夜煎茶了。如果有三两知己围炉来,我没准人来疯了,唱段程派戏助兴也未可知,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