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拉伯人看来,尤其是在1200万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看来,将他们曾经作为主体民族生活了700年的土地一分为二,乃是白人的西方帝国主义强加给他们的巨大不公正,用来弥补他们犯下的罪过。除了个别例外,犹太人数百年来相对安全地居住在阿拉伯人中间。散居的黄金时代是在哈里发统治的西班牙时期,奥斯曼土耳其人在欧洲关闭大门时也欢迎犹太人。以德国毒气室为顶峰的一系列针对犹太人的犯罪行为,出自欧洲的基督教国家,而不是伊斯兰教的东方国家所为,不是阿拉伯人的主张,应当由那些国家而不是他们来承担这些罪行的后果。除此之外,在阿拉伯人看来,700年的连续居住,相比于犹太人的历史渊源——不管这渊源有多么深远,他们更有资格主张对这片土地的权利。
在阿拉伯人眼里,《贝尔福宣言》纯粹是帝国主义行为,是英国人拿他们根本无从主张权利的土地的未来作为抵押,在宣言发布之际,丝毫没有顾及占巴勒斯坦92%人口的阿拉伯人的愿望。对阿拉伯人而言,巴勒斯坦冲突乃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就该寿终正寝了,在那个时代里,欧洲殖民势力任意摆布亚非世界的非白人命运的不当行为,必须得到纠正。
就像这些民族一样,阿拉伯人在长期主宰他们事务的列国面前也有自己的主张。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夜,大卫·本-古里安在耶路撒冷签发他的社论之后不到一年,七名年轻的阿拉伯人,其中两名是巴勒斯坦人,在大马士革开会,成立了一个秘密会社。他们起了一个诱惑性的名字:艾尔-法塔特——“少女”5。其宗旨是将阿拉伯世界从奥斯曼帝国解放出来。更为重要的是,它代表着复苏的阿拉伯民族主义的第一次宣言,对于近半个世纪以来犹太人主张巴勒斯坦的权利提出异议。
阿拉伯人也有他们自己的《贝尔福宣言》。因急于鼓动阿拉伯人起来反对德国的土耳其盟友,英国承诺支持阿拉伯人建立一个庞大的独立国家,作为对阿拉伯人反抗奥斯曼土耳其的回馈。这一承诺包含在驻埃及的特派代表亨利·麦克马洪与阿拉伯世界的精神领袖、麦加的谢里夫之间的八封往来书信之中。
麦克马洪这些以含糊的外交用语著称的书信里,并没有提到“巴勒斯坦”,但是字里行间的语气令阿拉伯人相信,承诺他们建国的疆域包括了巴勒斯坦。1916年,在T. E.劳伦斯的鼓动下,他们发动了那次著名的起义。
与此同时,英国和法国举行的暗中谈判,从根本上淡化了英国驻埃及特派代表向阿拉伯人所做的承诺。如果奥斯曼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被肢解,那么法国就坚持要分得它的那一份战利品。一份称为塞克斯-皮科的秘密协议——这份协议分别以参与签订的两人的名字命名,马可·塞克斯爵士代表英国,雅克·乔治-皮科代表法国——最终让法国捡了一个大便宜,英国承诺支持的那个独立的阿拉伯国家的大片土地,竟然也在其“势力范围”内,而阿拉伯人对此竟然一无所知,也没有征得他们的同意。
阿拉伯人感觉到自己被英法两国出卖了,他们对巴勒斯坦的权利又遭到《贝尔福宣言》的反对,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终于如梦初醒。他们狂怒的焦点便不可避免地集中到犹太复国主义,回到阿拉伯人觉得已经答应给他们的土地上了。
而对于那些获得英国允许,来到巴勒斯坦建立民族家园的犹太人而言,他们倾向于按照圣经时代对这片土地的描绘来想象这个国家。那些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异族人竟然会和他们争论这片土地的所有权,的确令他们震惊不已。从官方角度看,犹太复国主义领袖多年来对于阿拉伯人的存在,以及他们对这块土地拥有所有权的主张,从来不闻不问。赫茨尔在世界犹太复国主义大会的演讲中根本没有提到过阿拉伯人,他在著述中认为阿拉伯问题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