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1日,《盛京时报》发表文章:《奉天事件国府尚未定对策》。
日本人办的,一向为侵略者张目、被称为“东三省报纸之领袖”的这份中文日报,这回可未说假话。
1933年4月,已经下野的张学良“出国考察”前,曾对幕僚说:“武要保存东北军势力,文要发展东北大学。”东北军和东北大学是张学良的眼珠子,大难临头,尚且不知所措,找不着北,更遑论其他了。
就在北大营乱作一团之际,日军在长春也发起攻击。像沈阳一样,长春的东北军数量优于日军,武器装备也不逊于对手。7旅是东北军的王牌,驻长春南岭的炮兵第10团,素称东北军的精华。可由于只有“不抵抗”,而无下文,结果也就不用说了。
日军1日内占领沈阳、长春,5日内占领辽宁、吉林大部地区。
不抵抗,不准打,只能任其占领。为个“忍”字,达成不抵抗,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至于不抵抗后的办法、对策,别说“三四”,连“一二”都没有,自己设法想辙去吧。北平离东北大老远的,张学良可以等着老蒋出兵,全国抗战,等着“国联”出面主持公道。北大营、沈阳、长春可是等不及了,枪口、刺刀马上要顶上脑门、胸口了,只有跑,官员跑,军人跑。吉林部队往吉东跑,往北满跑,相当数量最终退往苏联。辽宁的大都往辽西跑,再奔去关内。
东北军学生队,是培养东北军事人才的预备学校,校址在沈阳小东边门外。九一八之夜,北大营爆炸声不断,东塔机场、兵工厂、迫击炮厂方向也传来枪声。学生队官兵操枪在手,准备战斗。总队长汲绍刚不在队中,训练处长林大木不知打了多少电话,决定学生队化整为零,800学生兵自换便衣,奔关内去北平收容处报到。
4队学生陈德生,和几个同学从沈阳南门出城,赶到北宁线上的马三家子车站。一会儿火车来了,老远就见车顶上也是人。车厢两侧,人们从车门往上挤,扒车窗往上爬。陈德生亲眼看见一个人从车顶上被挤下来,腿摔断了,骨头支出来,爹一声、妈一声地惨叫。
陈德生和几个同学,一路抓着车外栏杆逃到北平。
东北大学文学院学生徐景明,辽宁海城县人,回家应该往南走,惊慌失措中随人流奔了正北。快到法库县时,高粱地里窜出一伙劫道的,前面的人被抢个精光,后面的赶紧调头往回跑。没头苍蝇般跑一阵子,前面烟火冲天,跑到北大营了。
几个同学一商量,东北这地方待不得了,去关内吧。
沿途见到关东军司令官本庄繁的《安民布告》,大意为:东北三省人民受军阀压榨,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日本皇军本人道主义,除暴安良,驱逐张学良。大军所至,秋毫不犯,鸡犬不惊,各安生业,勿自惶恐。《安民布告》是铅印的,年月日是用毛笔现写的。
一路打听,找到皇姑屯,车站已是人山人海。顺铁路又走到一个车站,见车就上,从中午等到半夜,才知道没挂车头。好歹来车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挤上去,过隧洞后有血水从窗外淌下来。车顶上的难民超高,撞隧洞上了,也不知死伤多少。
先后逃去北平的学生,仅东北大学即达六七百人,被安排在各省会馆,睡走廊,喝大锅粥。当时讲“复学于北平”,缺教室,少教授。又说搞军训,准备打回老家去,都是嘴上的功夫。学生无所事事,在大街上转悠。大锅粥喝不饱,进饭馆吃一顿,掏出“奉票”买单,老板傻眼了,“奉票”在北平早已不用了。几天工夫,所有饭馆都不再接待东北学生了。
……
九一八、九一八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脱离了我的家乡,
抛弃那无尽的宝藏,
流浪、流浪,
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