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旧历九月半一场大雪之后,北京昨夜再度豪雪乱飞,伴以极强闪电,雷声划破夜空,震天价响,大街小巷道路两旁的泊车瞬间响个乱七八糟。气候越来越反常了。
冬天打雷因为罕见,古人一向以为不吉,或是觉得,人世有大冤屈,发而为雷声,警示世人。现代人打小受科学教育,明白冬雷的主要原因不过是水汽、暖湿气团、对流、太阳辐射等因缘聚合的结果,确不多见,但也属正常天气现象,不必在意。
老百姓过日子,很多事被总结成谚语,代代相传。关于冬雷就有著名的一句: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意思是说,立冬前后打雷,此冬必极寒冷,即便体壮如牛,也难逃冻死噩运。这是常规解释,更显示学问的深度阐释是:冬日本是阳气收藏时节,打雷是“扰阳”。
阳气外泄,便可能引发疫病,因此牛的前途堪忧。太玄了,听听而已,谚语经常没什么严密的科学道理。至少“非典”那年,北京也有冬雷,但事后种种气象数据表明,那是个地道的暖冬。
初冬,北京的老百姓都忙活些什么呢?
先看古时候。《 燕京岁时记 》里记载,每到旧历十月,朝廷要颁发来年的历书,城里大小书肆摆着卖,“衢巷之间亦有负箱唱卖者”。儿童们的玩,都是紧随时令的,初冬时节,他们主玩踢毽儿、放风筝,还有斗蛐蛐儿、油葫芦、蝈蝈。这三种小鸣虫,其实是夏日的玩意儿,能熬过长长夏天留下来的,自是虫中极品。所以一枚蝈蝈在夏天,沿街叫卖的小贩不过收取一两文钱;到初冬,每枚可值数千。
现在呢?历书还有卖,不过换了行头叫挂历了。每年一到这季节,不少人忙着做挂历。挂历市场巨大,我就认识几个号称书商的汉子,一辈子没见过书长啥模样,一年到头,春、夏、秋三季皆歇息闲逛,冬天仨月披挂上阵,紧忙一通,上百万本挂历印完卖完,一年的花销有了。
孩子们也还在玩游戏,不过他们不玩真虫子了,电脑绿莹莹的光里,蛐蛐、蝈蝈、油葫芦样样有,只不过他们兴趣点不在这儿,他们喜欢机器人、外星人。踢毽儿、放风筝的也还大有人在,不过不再是儿童了。各大公园树下踢毽儿的,三元桥、天安门广场放风筝的,都是中老年人。他们当中,一部分人是缘自爱好,另一部分人是为运动而运动。现代人生活便利,活动机会太少,踢毽儿可锻炼老胳膊老腿儿,放风筝则是治疗颈椎病的良方。
得,不说这么悲的事儿了,回过头来说冬雷。汉代乐府有一首名篇说到冬雷:“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有意思的是,如果把这几层罕见事当递进关系来理解,冬雷居然比“山无陵,江水为竭”还严重,汉代以前,自然气象条件真的那么正常么?而如此痴心到极致的爱情,大概也只有古时候有,现在难找了。
还是有点悲,得,啥也甭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