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跟《三体》系列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你思维敏捷的话,一定会发现,《三体》中到处充满了功利主义和义务论的辩难。
这种交锋最集中地体现在“圣母”程心与“暴君”维德两个人身上。
程心自带“圣母”光环,总能让周围人感受到慈爱和善良,而维德则咄咄逼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放在《三体》的故事情节中,读者并不会太同情程心,因为她在地球的引力波发射台被摧毁的过程中,始终没有启动引力波广播,把人类推向了死亡的边缘。又是她,在维德与联邦政府武装对峙的过程中,命令维德终止光速飞船的研制并投降,从而葬送了人类逃脱降维打击的机会。
相反,维德却赢得了多数读者的同情。他暗杀瓦季姆是为了获取一颗能送进敌人心脏的大脑,他刺杀程心是为了让自己成功当选“执剑人”,从而建立威慑度更高的黑暗森林威慑,他与联邦政府对峙是为了给人类争取逃出太阳系的机会。总之,为了人类的生存和胜利,他的不择手段似乎没那么不可接受。
与其说是两种性格的冲突,不如说是两种道德观的交锋。
在刘慈欣所描述的极端情景中,功利与道义的撕扯变成了生死抉择。
在人类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坚持爱与善的程心显得极其迂腐。智子曾轻蔑地说道:“在我们的人格分析系统中,你的威慑度在百分之十上下波动,像一条爬行的小蚯蚓。”网友也不无揶揄地说:“《三体》讲述了两个女人犯傻的故事:一个说我在这儿,来打我吧,另一个说,我绝对不还手。”这“另一个”就是程心。而在拯救人类文明的旗帜下,不惜僭越道德界限,化身为魔而普度众生的维德们却成了令人敬仰的英雄。
维德说: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是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连生存都无法保证,又谈何人性呢?如果我们承认人是以兽性为起点的生物,当然应该在“失去很多”和“失去一切”中选择前者。
其实,刘慈欣在书中也给出了另一种答案:给岁月以文明,而不是给文明以岁月。意思是,与其为一个文明徒劳续命,不如拥抱短暂的、灿烂的文明,充分彰显人性的尊严。与之类似的一句话是: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如果只是以生存为最终目的,那我们在死亡面前注定是失败者。为自己争取到再长的生命,又能怎样呢?关键是我们曾经全然地活过!
不过,理论的言之凿凿并不能安抚我们面对现实选择时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