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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闲笔 作者:何永炎


每一次进山,或去一次田野森林,我都是一身草叶之汁湿淋淋地回来,不必刻意寻访。我喜欢的某种东西像是蟋蟀从草丛里跃起,突然跳到我眼前的感觉。那种与花鸟虫兽 交融的神秘与惬意,无人能解。

大地上的一切生命,包括那些无言的无助的,甚至濒临绝迹的动物和植物,都拥有自己不可抹煞的生命的尊严、履历和故事。那是我们古老的地球这个“共同体”和整个人类的全部记忆和文化谱系。

有朋友说我是书呆子,这一点儿也不错。我确实是书不离手。这是一种病。在我孤独不安、寂寞难耐时,在我欣喜若狂、不能自持时,我都需要书。我要把新的深刻的刺激放进我的脑袋,才能感到一点点安全感。愈不安就愈看得多看得快,就像中毒一样。

传统的政治之所以残酷,甚至黑暗,是因为它是围绕权力进行的,并且权力的含金量巨大。当官成为终身职业,关乎全家幸福、个人事业和利益。如果权力被制衡,权力含金量很少,很难谋利,不能终身享用,从政便成为一种公益行为,人们围绕权力的当官要求和你死我活之争的动力就从根本上被弱化了,政治也就美好了。

我一直认为,人的生活中最迷人、最值得赞美的,也是最经得起审美的一个姿态,就是阅读的姿态。

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不像文学作品那样可以虚构和夸张,也不容任意涂抹和删改。

人之一生,谁都不能说自己从未说过错话。说错话也是天赋的一种人权,唯有未生和已死的人不讲错话。我们渴慕能说话的人敢说话,敢说话的人说真话,说真话的人敢为民众说心里话。

快乐给人表面的短暂的幸福,痛苦却可长久地激发人的生命力。尤其是当这痛苦与你追求的真理目标,与自然秩序和宇宙大道以及人类共同的价值理念联系起来时,就更能在人心中产生一种幸福感,给人以一种置身一切苦难之上的超越能力。它能有效地阻止外界所有可能强加予人的更大灾难,并使人衡量出自己的力量和价值。

与我们今天产生市场英雄的时代相比,20世纪初年的辜鸿铭真有点像跃马横枪挑破西洋镜的唐•吉诃德式的古典英雄,只是背景显得那样的孤独和苍凉。我想,对辜氏来说,他说什么以及他说的是否有道理,都在其次,重要的是他太惊世骇俗了,他太耸人听闻了,从而换得倜傥不群、狂言傲世的古典英雄姿态。

天道自然,人道苍茫。从人道看,历史上那些悲剧英雄都是生命,都是生灵,都是我们的同类。他们在遥远年代的悲泣与觳觫、青春与夭亡,都是那样深切地牵动着我们的心。除了寄心于史,这时的一切都无法表达英雄最后一刻的悲愤与感悟。能够帮助他找到心灵的诘问,找到远方回音的,只有诗。

中国人是讲“人本”的。讲人本,必须选择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面对忧患而智勇穿越,始终保持阳光的心理、灿烂的心态,容人、容事、容物。在人生追求上,无论顺逆、高下、起落、远近,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恒守志向。拒绝欲望膨胀,耐得住异地孤独。将自己每一日的思考,连同时间维度一起植入到现实生活之中,始终自觉、自信而稳定,如此平静而安详地度过每一天。

我不相信伟大和不朽,我只相信生者芸芸,死者寂寂。人生在世,只是尽一点责,或于社会,或于家庭。

少年壮志,青春狂热,那只是回忆中的故事。谁都期望推迟衰老的到来,即使到来也一定不服老。我不崇拜青年,我只崇拜青春的活力;我不厌弃老者,我只厌弃老者的恹气。人生像一条小溪,在高山跳跃,在平原奔流,最后归入大海。它的品格应当是:永不停息,直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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