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研二时,从彰化通往台北的火车上,因为要准备几天后的课堂报告,我一边查字典一边啃着膝上的英文原文书。我的专注吸引到邻座一位约莫28岁女子的注意。女子越挨越近,让我开始心神不宁,以为她也对我念的东西感兴趣,于是我还刻意将书挪过去一些,让她一起读。
半小时后,女子主动搭讪我,她问我怎么都看得懂这么厚的英文书。
我很讶异:“你不是也看得懂?我还刻意分你看哩。”
她摇摇头,说:“怎么可能看得懂,我初中就对英文死心了。”
她继续说道,她的工作是帮地下钱庄在路边发名片、传单,她在发传单的过程中感受到这世界的某种悬殊。她看见宾士车,心中就会想,啊!何必发传单给他呢,他一定不需要借钱。看见菜市场深处,努力为生活钻营的小人物在窄小的空间、昏黄的灯泡下,她又很感叹,为什么这些人辛苦了一整年,所赚的钱也许不如开宾士的人一个小时的所得?她又不忍将地下钱庄的传单递上。
看见我啃着原文书,她很有感触。觉得生命中是否错过了什么,不能成为某个知识阶级的一分子似的遗憾。
“你们家会不会很有钱?”她问。
我不知道她所期待听到的答案是哪一个,但我只有一个解释。
“刚刚好相反。”我说:“我们家欠了一屁股。”
“可是你怎么都看得懂英文?”她好奇。
我省下“其实看懂英文的人满街都是,念到研究生还看不懂英文不如去死一死”这样的空包弹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