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 读书的人,不读书的城
严飞
这本书的内容绝对上乘。叶辉在香港有“民间学者宗师”、“文化界北野武”之美誉,可见真功夫的到家。这是一位会因为法国哲学家波德里亚逝世而推掉与友人的饭局,选择在家独自沉重思索的读书人,无疑,这样的读书人在香港是作为一种异类存在的,所以他们的阅读经验更显珍贵。
书到用时当为用,书的理想归宿是得其所用。在这本书里,叶辉从自己广博的阅读生涯里挑选出了诸多书籍,并以这些书籍为背景,去讨论各项时事议题。从严肃的政治话题,例如缅甸的袈裟革命、巴基斯坦流亡女总理贝·布托的被暗杀,再到严肃的人文思想话题,例如左派的诞生与消亡、摄影的记忆与象征,以至香港本土热话的电视剧《溏心风暴》、蝙蝠侠来港、天水围的贫穷经济学等市井民生,叶辉总能顺手拈来,通过援引大量自己熟读过的书籍,或者作为论据,或者作为案例,透过事件予人的本相,去探讨内里的真意。青文书屋老板罗志华葬身书堆的悲剧,叶辉搬出捷克作家赫拉巴尔(Bohumil Hrabal)的代表作《过于喧嚣的孤独》(Too Loud A Solitude)来暗讽香港的现实:喧嚣的是机器一样的世界,孤独的是废纸一样的人和书。蝙蝠侠在香港的风靡,叶辉看到的却是思想家齐泽克所提出的“普遍性三层次”:全球化的普遍性之下,资本形式与国族的关系,不一定是强制的压迫,也可能是某种自我殖民化,是对文化平等革命的普遍需求。
书到用时当为用的第二层意思:读书人要学以致用。读书虽然出于个人爱好,“学问只在自修”,读书人也好讲究一个读书人的傲慢之气和独有的姿态感,但是倘若与寻常社会生活相脱离,关起门来独自品评,则未免有些敝帚自珍小家子气。满腹经纶,不必然说需要拯世济民,但至少应该有能承担和公众相呼应的勇气,通过个人的思考和阅读轨迹,带动整个社会的思考和讨论,甚至因此可以培养出哪怕是一点点普通大众对于精神世界的探索(这正是香港极度缺失的)。这正如作者在书中所言:“文章在刊物发表,便是供公众阅读的‘响应’。不一定要树立什么读书人的形象和权威。”
只是这两点,在“娱乐至死”(作者语)的香港,在这座不读书的城市中,显得多么的冷清与落寞,知音寥寥,书到用时,弦断无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