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那个时代的特例。
她的诗意不在于温暖,而在于颠沛,在于寒冬,在于天寒地冻,在于炮火纷飞;
她没有死去活来的爱情,但是她有同舟共济的他,有为她办唯一一个婚礼的他,有为她守在病榻前、亡灵后的他;
她的文字不是天才得令人激赏叫绝的文字,甚或不是那么灵动可爱的文字,但是她的文字有着那个时代的烙印,有着黑土地的芬芳,有着冰雪的印迹。
正如一个文学评论者所说,萧红的文字有时有点啰唆,像个喜欢说话以引起别人注意,又常常表达不清的孩子,充满了儿童式的奇特想象和信马由缰的思路。也正是这样的文字,这样一颗在玉壶的冰心,被人称为“文学洛神”。她的孤独和慰藉都来源于写作。
她是一个最自然的人。她只不过是在给自己争取作为人的权利,然而因为那个时代的规则和她女性的身份,她的抗争却造就了她悲剧的命运。在无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里,她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除了觉醒还有什么?
如果从未选择出走,从未选择抗争,她会和那个时代千千万万个女性一样,早早出嫁,生子,为人妻为人母,过完平凡的一生。然而她终究是选择了做一个出走的娜拉,尽管她有时像奥菲利亚一样脆弱,但是觉醒是划开黑暗的利刃。这一辈子和那一辈子有什么不同?她选择成为一个独立自由的女性,而不是安稳地做一个任人摆布、丧失意志的女人。
时间证明了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她的抗争和她的文字一起被人铭记。
她曾经遭遇欺骗和背弃,她也曾在最落魄的时候收获最美丽的爱情,她也曾有过唯一的婚礼,尽管怀着另一个人的骨肉。
“小小红军”的爱情,曾长征一般历经跋涉。那是一个令人爱他,但不能拥有他;恨他,却离不开他的男人,凝望她的眼神里也曾有过那样无言的赞美。她信任他,爱他,离开他,思念他。以至于在炮火纷飞的异乡临终的那一刻,她仍在呢喃:“如果萧军在重庆,我给他拍电报,他还会像当年在哈尔滨那样来救我吧……”这是她最后的盼望。
岁月浩浩荡荡,这个短暂的生命却从不曾离去。尽管零落成泥,却香如故旧。
我想,她是真正在生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