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在我睡前,父亲怕我无聊,就会塞给我一个半导体,朱红色的盒状体,颜色现在我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看。扭开开关,可以听到很多声音,听着听着我就会睡着。那时候夜间是没有什么儿童广播节目的,无疑都是些时事、歌曲、唱段等等。听大人的歌曲是百般无聊的,还是要听,因为确实是百般无聊。我上小学时最喜欢的就是听评书,那时的评书节目像现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火爆得很。每天中午十二点四十到一点二十分是小说联播时间,我敢打赌,听节目的人肯定要比现在看新闻联播的多。哥哥们比我还喜欢听,我们常常端着饭碗边吃边听,耳朵都是竖起来的。最喜欢的就是《三国演义》,赵子龙单枪血战长坂坡,张翼德一声巨吼逼退曹操百万雄狮,让我心醉神迷。我常常端着一碗米饭,听到五十分钟节目结束后,那碗米饭还是原封不动。母亲看见了会生气:“你抱着收音机睡觉算了。”那时候挺奇怪的,为什么着迷一样东西,人们总会把它形容成“抱着××××睡觉”,后来才明白,钟情于某样事物,如同爱上一个女人,抱着钟情的女人睡觉是最浪漫的。听评书时有时候会不经意地看看时间,每次看大约听了半小时时,就有不舍。不舍是依依的不舍,心里会想,要是节目时间刚刚开始那该多好啊。那时每天一集的节目是无法满足听觉要求的,听评书总是意犹未尽。而正是这种意犹未尽,才真正体会得到畅快淋漓的好。这种感觉是过瘾的,是踮着脚翘首企盼的感觉。现在看电视剧可以买碟子也可以在网上从第一集一直看到最后一集,却已不是畅快淋漓的感觉。如果哪天错过了收听,就是缺憾,小时候不懂得“缺憾”是怎样的境地,但知道缺失了一集是真的遗憾,比长大后错过一个好女人还痛心。
冬夜漫漫,漫漫人生,回忆冬夜,觉得人生是生动的美好。冬夜有种无法比拟的家的亲和力。再读那首《十二月十九日夜》,就更懂得它的好了。冬夜是适合怀念故乡的,冬夜是回忆的故乡,冬夜是想象的故乡,冬夜是幻化的故乡。我们围在火炉边烤火时,母亲会给我们煮“甜酒”喝,甜酒就是“糯米酒”,甜酒酒味淡微,酒体缠绵,撒上一些姜末,煮到锅间翻滚时,再撒些白糖,会感觉燕山雪花扑面而来。甜酒入口酸酸甜甜,你难以分辨是甜缠着酸,还是酸勾着甜,有往事悠悠的欢喜。这种欢喜是在别处花多少钱也吃不到的人间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