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长篇纪实文学。不是档案材料,不是文史资料,没有面面俱到。
我过去所见过的多数作品中,周恩来都是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热情可亲,和蔼慈祥;兢兢业业,忙忙碌碌;谦虚谨慎,委屈求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多次见过周恩来总理,我不满那些作品描绘的这一形象。我采访到的人也都不满这一形象。就像一张黑白照片,只有阴柔没有阳刚,只有暗影没有光线,朦胧且远离了真实。
我无意否定过去的任何作品,只想在暗影上增加一层光线而得到立体的形象。
不要误解周恩来忙忙碌碌,事务主义,他其实至高至圣,是伟大的思想家;
不要误解周恩来拘谨韬晦,他其实至情至性,常常洒脱不羁;不要误解周恩来阴柔委屈,他其实阳刚十足,火辣辣地激荡奔放;
不要误解周恩来吞声忍让,那其实是大智大勇,最有自知和知人之明……
你见过周恩来“当仁不让”“非我莫属”的“人主”气概吗?你见过周恩来雷霆震怒、脾气大发的神威吗?你见过周恩来“将进酒,杯莫停”“会须一饮三百杯”的雄风吗?你见过周恩来大哭大笑、大愤大骂的大丈夫劲吗?你见过周恩来山崩面前,地陷身后,血雨腥风,也只一笑而过的英雄静气吗?……
不知道?你心中的周恩来就缺少阳刚,缺少光线,也就失去了立体感。
我的采访中,对同一件事,从来是10个人有10种说法。由于年代、记忆、经历、视角特别是文化层次的不同,说法完全一致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的文章在某些时间、地点、人物、对话乃至对事件的陈述,可能与历史事实及部分当事人的记忆、看法有出入。
允许批评、指责,乃至咒骂、起诉。
书中的何树英,1940年跟随周恩来,历任警卫、副官、行政秘书、机要秘书、卫士长。他是曾经工作在周恩来身边的一大批同志的代表,不是生活中具体的哪一个人。
他也是作者笔下的人物,其中不乏作者“顽强的自我表现”。
1966年8月17日,在中南海小礼堂,周恩来近在咫尺地同我们“首都大专院校红卫兵南下兵团”的负责人座谈7个小时。合影后,他登上红旗车,准备去人民大会堂接见外宾。
我目睹工作人员递给他一杯玉米面糊糊(或者是麦片粥?)、两片面包夹肠。
车开走了。苍茫暮色中,我仿佛又听到周恩来的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权延赤。”
“担任什么职务?”
“南下兵团二纵政委。”
“噢,政委。”总理依次问过几个人的“职务”,大声感慨:“你们刚参加革命就都当上司令、政委了。叫什么名称关系还不大,脑子里怎么想的却很重要。我们共产党人闹革命绝不是为了做官,而是要为人民服务,要做人民的勤务员……”
那以后,我又几次见过周恩来,悄悄而认真地观察他的音容举止。应该说,我的这本书从那时便有了一点点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