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牡丹亭》里惊梦一场,说摇漾春如线,我总以为是形容春风,其实是形容一颗春心倒更贴切。动心的刹那,不是摇漾春如线吗?千丝万缕,可怎么捋得清这细腻的情怀?行来春色三分雨,是三分吗?还是更多?男女情事,其实哪能说透?大抵只是一种感觉。发短信的刹那,其实都明白了,回过头来,一个清浅的微笑,哪用更多?又不是青春年少,又不是哭着喊着说爱的年龄。杨惠珊对张毅说,“他一辈子没说过爱我,可是,他懂我。”这句话不更要命?一个人懂一个人,比爱情更要命。
就像这青花瓷的夜里,他叫过她,你来看,我的计划……他指着,她看着,而满屋子的人好像不在……这是懂得,她不喝酒,却只想与他独醉,其实也是懂得……惊梦里,爱情是微薄的,懂得才更无孔不入,那是山河震动,是薄暮时分遇到喜欢的人,一个眼神,风清俊朗,想起来,心里颤动得如一场杏花春雨,那么,要用什么来形容这一场杏花春雨?好像词穷了。胡兰成说难画桃花的静,那么,杏花里的春雨绵绵,则是一场浩荡的缠绵,无穷无尽了……
看河北梆子《大都名伶》,其实演的是关汉卿与伶人珠帘秀的故事,缠绵悱恻在其次,关键是,他写了剧本,只有她唱才唱得出那种味道……两个人生死相许,一生惊梦,难怪《牡丹亭》写得这样华丽又生死残红,相思万种,也可以化成隔枝听花的寂寞与萧索,锦陌之上,我们所等的、所盼的那个人,其实是寻了又寻找了又找的人,是那个前世就埋下了伏笔,等待来生用各种记号一一去验证的人吧。
她告诉他,那一园子疏朗的风我都记得……记得多难,一生有多少个夜晚曾经记得呢?弹指一挥,一生就这样散慢过去了,所以,能有惊梦的夜,哪怕一夜,总是会焰烈火烈的铭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