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那是2011年9月2日。
在得知要见南师之前,我不胜欢喜,特地连夜赶制了一本画册《都江堰市灵岩寺百年影像》,书中收录多帧老灌县及灵岩寺照片。其中既有清宣统元年(1909年)英国植物学家、摄影家尔尼斯特·亨利·威尔逊先生拍摄的《都江堰》,清宣统二年(1910年)德国建筑师、摄影家恩斯特·柏石曼先生拍摄的《灵岩寺藏经洞》,亦有民国六年(1917年)美国摄影家西德尼·戴维·甘博拍摄的《灵岩寺千佛塔》,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加拿大著名学者文幼章拍摄的《灵岩寺摩崖石刻》……更有我的同事、青年摄影家何勃于两天前(2011年8月31日)拍摄的《灵岩寺新景》多帧,春夏秋冬,尽在其中。
不算很厚的画册里,却装着近一百年的悠悠岁月。
当时还带有一部《维摩精舍丛书》和《未进山门先一笑——20世纪40年代佛学大师袁焕仙、南怀瑾在灵岩寺的佛事活动》书稿。
9月1日夜,抵达上海,心不能静,夜难成寐。
2日午饭后,乘车去吴江太湖大学堂。
车行平稳,未近太湖,我心已荡起无数涟漪……
三
2日晚上6时许,终于见到了我仰慕已久的南先生。
先生慈眉善目,精神很好。手持拐杖,而几乎不拄。着灰色对襟装。虽九四高龄,仍脚步轻盈,有大家风范,却无大家倨傲。
主宾落座,在座者除南师外,还有终南山的一位住持等十余人。一听说我们来自四川灌县(今都江堰市),南师非常高兴,他说:“我在成都华西坝待了八年,当年我还在灌县的灵岩寺学佛,原来灌县的县长萧天石是我的老朋友。大家不用客气,到了我这里就是‘不吃白不吃’。来,抽烟喝酒,好摆龙门阵嘛。”
听了南先生一席话,大家都笑了起来,拘谨气氛一扫而空。
说到四川,说到灌县,说到灵岩寺,南师的话匣子一打开,他就深深走入了回忆,娓娓道来,为我们轻轻展开了一帧民国时期四川的风土人情画卷……四川人的幽默和仗义、川西坝子的宁静与富庶、灵岩寺的云烟和书声、青城山的剑侠与滑竿、朋友们的热心和真诚,被先生一一从记忆的唱盘里拣了出来。
而南师的记忆力之惊人,也是我始料不及的。讲述六十年前的往事,先生如数家珍,仿佛那些人和事就发生在昨天。我想,不为其他,只因为先生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深深地想念着成都,想念着四川,想念着那一段匆匆而又珍贵的在川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