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是:
雁冰兄:示悉。写了一句话(即“希望有更多好作品出世”题词——周注),作为题词,未知可用否?封面宜由兄写,或请沫若兄写,不宜要我写。
毛泽东
九月二十三日
我看过后,他又小心地收藏了起来。这封信写于1949年建国前夕。我看时很有感触。那时作为领袖和作家的关系是何等亲密,何等融洽!领袖又是多么关怀文艺工作。
此后,因为工作我常常去拜望沈老。说实在的,每次去,我总是见他伏案写作,那么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很令人感动。因而我也不忍心过多打搅他,剥夺他的宝贵光阴,所以总是谈完事很快离开。可是,遇到他精神好时,他却总是要我多留一会儿,向他说说刊物工作的情况,近来出现了哪些好作品,有些什么新作者,创作中有什么问题,等等。他十分关心创作,关心文学事业,关心青年作者的培养和成长。常常是有许多初学写作者写信或投稿给他,他都给予足够的重视。前几年在他身体情况较好时,他大体上都翻看的。我发现,他在交我帮助处理的一些信、稿上,有的还用红铅笔划了杠杠的,可见他是仔细看了,注意到了作者所提的问题。有的他亲笔批示:请处理。请参考。只是到了后来,近一两年由于体力不支。读者来信和来稿,他才交由儿媳陈小曼和儿子韦韬处理。而他们两人,又要用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帮助沈老搜集和查阅有关资料,供沈老撰写长篇回忆录用。工作是十分繁杂而艰辛的。他们却完成得很好。
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茅盾先生和全国人民一样,喜气洋洋,精神焕发。当时他已是80高龄的老人了!可是当1977年10月,《人民文学》召开的短篇小说创作座谈会邀请他出席讲话时,他欣然应允了,并做了认真准备。当时编辑部派我去同他商量,他详细询问了座谈会讨论的情况,以及哪些作家参加,这些作家在“文革”中受迫害的情况,等等。他于10月22日下午,来到东城礼士胡同五十四号,会见了与会作者,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我是个久不写作的老作家了。听到《人民文学》编辑部召集这么一个会的消息很兴奋。多年没有开过这样的会了,只有在打倒“四人帮”之后,才有可能开这样的会。这次座谈会,人数不多而方面甚广的作家而外,有诗人、评论家,都是文坛上久经考验的坚强的战士,卓有贡献,向来为广大读者所欢迎和热爱。现在共聚一堂,畅谈心得,交流经验,必将对创作的繁荣发展,产生重大影响。我以文坛一个退伍老兵的身份,躬与其盛,能向各位学习,不但兴奋,并且感到荣幸。我知道有好多同志曾受到“四人帮”的残酷迫害,现在云开日出,我们怎能不衷心感谢党中央粉碎了“四人帮”!相信今后一定会逐步做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在讲话中,先生还语重心长地提出希望评论工作要真正做到“百家争鸣”,短篇小说要短而精。还对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相结合的问题,发表了宝贵的意见。他最后谦逊地说,我所讲的,算是作为一个老兵的希望吧。
到了年底,12月31日的上午,他又不辞辛劳地来到东城海运仓总参一所的礼堂,出席了《人民文学》召开的在京文学工作者座谈会。这时他已是81岁高龄的老翁了,虽然看上去身体尚健康,但步履艰难多了。总参第一招待所的礼堂是在二楼上,又没有电梯。我去家里邀请他时,他询问了上楼不上楼?他说,他腿脚不听指挥了,怕上楼梯。我说我们可以多几个人搀扶您上楼。事后也是这么办的。可当我们扶他到达二楼礼堂门口时,他已是气喘吁吁了。我后悔今天的会不该在楼上开,可已晚了。而沈老呢,他站了会儿,定了定心,却微笑着说: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