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歌声
谈到八十年代的心灵,“诗歌热”无疑可以算作其中的一种表现。不过,接下来我更愿意回顾那些回荡在八十年代的老歌。许多老气横秋、自诩高雅的人常常批评流行音乐“低俗”,是“靡靡之音”。然而,就是在那个年代,许多人不再做“红旗下的蛋”,而是做了“靡靡之音下的蛋”。
对于生长在乡村的孩子们来说,流行音乐首先代表的是公正,其次才是艺术。它首先是生活的音乐、平民的音乐,它像太阳的光辉一样,眷顾大地上的每个孩子,不仅照耀都市,也照耀乡村。与此同时,它又不像革命年代的歌曲一样强行灌输于人。毕竟,每个人因为无力抗拒而获得某种东西,那不是平等。
对于刚刚从极端年代里走出来的中国人而言,八十年代的“流行音乐热”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即它们或多或少都与“外面的世界”有关。即使是《乡间小路》与《垄上行》这样看似本土的乡村歌谣,也是从台湾吹来的新风。
“白天听邓小平,晚上听邓丽君”,有人将中国的八十年代简化为“双邓时代”。八十年代初的中国,邓丽君与中国最高领导人邓小平“齐名”,一个称“老邓”,一个叫“小邓”。前者主导政治,是中国改革的“总设计师”,后者引领生活,是中国人的生活与审美回归常态的标竿;前者让中国走向开放,后者让社会回归多元。告别《红灯记》里“打不尽豺狼决不下战场”的嗜血斗志,中国迎来了邓丽君式的温婉甜美。“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邓丽君借着她的“甜蜜蜜”征服了新一代中国人的心。当人性重新舒展,任何横加指责都已经无济于事,都已经阻挡不住一个开放而多情的时代卷土重来。
曾经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一些当时流行的歌名与歌词。不需要太细心,你就能发现,那个年代的许多老歌都带着某种“在路上”的情调。同在蓝天与星空之下,从故乡到异乡,从乡村到城市,无论是欢欣还是愁苦,道路的另一端,总是延伸着那个刚刚开放的年代所特有的希望、自由与牵肠挂肚。
如齐秦的《大约在冬季》:“轻轻的,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外面的世界》:“在很久很久以前,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李娜的《人在旅途》:“从来不怨,命运之错,不怕旅途多坎坷,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黄家驹的《海阔天空》:“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姜育恒的《驿动的心》:“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费玉清的《梦驼铃》:“攀登高峰望故乡,黄沙万里长。何处传来驼铃声,声声敲心坎。盼望踏上思念路,飞纵千里山,天边归雁披彩霞,乡关在何方……”;崔健的《花房姑娘》:“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你要我留在这地方,你要我和它们一样……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最动人者当属文章的《三百六十五里路》:“睡意朦胧的星辰,阻挡不了我行程,多年漂泊日夜餐风露宿,为了理想我宁愿忍受寂寞,饮尽那份孤独……三百六十五里路哟,从故乡到异乡。三百六十五里路哟,从少年到白头……”
与远行和相思有关的还有徐小凤的《明月千里寄相思》,汪明荃的《万水千山总是情》,姜育恒的《再回首》,费翔的《故乡的云》、《海角天涯》以及那首让所有年轻人眼热心跳却又无比释然的《溜溜的她》……除此之外,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潘安邦翻唱的苏芮那首见证时代波折的《跟着感觉走》。时至今日,我仍能想起上中学时边听这首歌边赶路的情景。——“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希望就在不远处等着我。跟着感觉走,让它带着我,梦想的事哪里都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