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大壮的攻势下,周丽珠除了防守,难道她还有别的选择?
她在自己的周围树起道德的栅栏,其中不乏正义和公理。可是,当她无视广泛的社会需要,从而向人们提出一切道义上的要求,这一要求本身就显得相当可笑。因此,当局势要求她创造奇迹,她就变得束手无策,平庸无奇。尽管她对王大壮表示出了高尚的道义的愤懑,可是在事件的进展面前,这种高尚变得一文不值,对于社会毫无作用,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恶的大胆嘲弄。
王大壮的胜利显得如此辉煌,在周丽珠苍白的面容的相映之下,它显得不那么令人愉快,可是却留给我们无尽的沉思和启示。它的确包蕴着一个相当严肃的哲理。也许,他的成功只是侥幸,而非规律。历史完成了它的杰作——带有一种要求补偿的恶作剧的味道。
事件本身无疑是相当现实的,可是层出不穷的笑料和荒诞不经的描写却给事件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它使人觉得似真似假,有现实感却无可步入——它把人强行拒之于门外。于是,你对它们首先不是直接的感情的反映,不是体验,不是情绪的骚动,而是一种严肃的反省和思索……
王蒙在嘲笑个人的恶习,纠正个人同社会的不相适应的同时,他冷静地站在事件之外,通过事件来观照社会,嘲笑社会中某些已经变得僵硬的东西。
我们强行规范着自己的感情,因为道德只有在它自己的日常领域中才是可尊敬的东西,而不能用它来说明世界。我们遗憾地看到,历史进程的必然性在这里竟然通过盲目的恶的作用而得到实现。这才是真正足以震撼人心的悲剧。
它当然不是我们整个社会的缩影,然而却逼真地再现了我们生活中的某一部分。
尽管如此,它仍有可能遭到误解。因为它没有一个令人皆大欢喜的结尾,至少没有一个或几个完美无缺的强有力的正面人物。因为长期以来,对于艺术的法典,我们仅仅只认可这样一条注释:
用肯定的方式来对生活加以肯定。
也许,对于这种非议,我们可以用相反的语言形式来给予回答:
用否定的方式同样可以达到对生活的肯定。
一九八三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