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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事求是地自恋,让别人闹心去吧(1)

在宇宙间不易被风吹散 作者:冯唐


进入2015年,在写作近三十年之后,在第一本长篇小说出版近十五年之后,在第一个基于我的长篇小说改编成电影之后,我似乎有点红了。在北京的饭局上,两三个第一次遇见的人中,会有一个人说是我的读者。在上海淮海路的街头走十分钟,我两次被拦下索要签名。当一个读者从包里拿出《冯唐诗百首》的时候,我深刻地觉得世界在这一瞬间变得不真实。在成都书店签售,一千多个读者把一千多平方米的大书店挤得满满的,我又累又怕;签完一千多本书之后,我汗出如浆、内心彷徨。

似乎有点红了之后,我被诟病得最多的地方是自恋。似乎我已经是新一代自恋的宇宙代表,其中比较极端的例子包括:“我还是很喜欢冯唐的,我要是像他那样,我也自恋。我也和自己结婚,我也日自己的灵魂,我也宵宵欢乐多,就碾轧你们。”还有人传言,我只能对着镜子自摸才能到高潮,这个习惯是如此顽固以至于我只能娶我的右手为妻;壁咚的变种有很多,冯式壁咚只能是面对镜子,和镜子里我的影像悄声说,你真棒。

好吧,那就理性地说说自恋这个事儿。

首先,这些所谓自恋的极端例子都不是真的。和几乎百分之百的男性一样,我的确自摸,但是不是对着镜子,是对着电脑或者手机屏幕。我的右手的确不错,但是我更喜欢女人的胴体。我住的地方几乎没有镜子。我没学过壁咚。我学过给自己剃头,如今每两三周一次,每次三五分钟,用电动剃头刀把自己的脑袋剃出整齐的圆寸,这三五分钟是我照镜子最多的时候。

和古今中外的著名自恋作家相比,我似乎程度还浅。王尔德过美国海关的时候说,我只带了我的天才,我只有我的天才需要报关。苏轼借着李白说被流放中的自己,“李白当年流夜郎,中原无复汉文章”。我最多说过,文章有一条不绝如缕的金线,不好定义,但是对于明眼人洞若观火,尽管在文章凋零的现世,明眼人还是没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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